,朱大器卻又累得病倒了,是外寒內熱的冬溫,病勢反覆,直到春末夏初,方始痊癒。
第六章
母子接踵而病,一直十個月之久,朱大器的事業大受挫折,而大局卻今非昔比,頗有進展了。
李鴻章在上海的腳步已站得很穩。松江早已克復,陳世發反正尚未開始行動,不幸在一場戰役中死於流彈。青浦、嘉定一帶,互有進退,卻是淮軍佔上風的時候居多。李秀成兩次蘇州會議,想解天京之圍,勞而無功,九月間,李鴻章督同已升總兵的程學啟、副將劉銘傳、郭松林、水師提督黃翼升,大破譚紹光於青浦白鶴港。這一仗下來,李秀成想攻佔上海就完全成了夢想了。
青浦大捷,自然有洋將的力量在內,常勝軍的指揮官換過了,英法協助清軍進攻浙東,華爾在收復寧波所屬慈溪縣的一役中受傷而死。英國提督何伯推薦白齊文接統常勝軍。到了十一月裡,朝命常勝軍赴援金陵——這是薛煥一派想跟李鴻章爭功而想出來的花樣,所以由吳煦跟楊坊處理,吳煦先到鎮江,佈置接應,楊坊到松江督催白齊文進軍。
白齊文字就不願遠征,託詞十月份的糧餉未發,不肯開拔,楊坊原就備好了餉的,只怕白齊文錢一到手,拖延不走,所以提出條件,只要一有行期,立即照付。白齊文大為不悅,說要辭差,楊坊便責備他沒有良心。語言衝突,不歡而散,白齊文怒氣衝衝由上海回到松江,靜等楊坊來發了餉再說。
楊坊卻置之不理,堅持要常勝軍有了開拔確期,才能發餉。這樣僵持了四五天,白齊文帶了幾十名洋槍隊到上海,直奔楊坊寓所,見了面不分青紅皂白,將楊坊痛毆一頓,顏面胸口都受了傷,吐血不止。客廳中堆著幾十箱銀圓,亦被搬搶一空;事後楊坊具稟呈報其事,說搶走餉銀四萬餘元。
李鴻章本來是採取坐視的態度,此時一看機會來了,很起勁地照會英國提督士迪佛立與領事麥華陀,要求解除白齊文的兵柄,聽候中國查辦。
結果由於士迪佛立的勸告,白齊文解職離隊,隊伍交由英國正規軍官奧倫接管。李鴻章便上了一個奏摺,一石二鳥,驅逐了白齊文,也整慘了吳煦與楊坊。他不但以“該道等創募此軍,及換人接帶,始終主謀,又有督帶之責,不能實力矜制,咎亦難辭,應請暫行革職,以觀後效”,而且要責成他們“嚴密拿解”白齊文到案治罪,而且因為白齊文赴援金陵不成,所有僱用輪船及添購軍火的費用,應由吳煦、楊坊自行賠補。最厲害,也最令人難堪的一著是,這個奏摺邀同“頭品頂戴通商大臣”薛煥會銜出奏,就等於強迫薛煥自摑其臉。
然而李鴻章確有手段,居然壓倒了常勝軍——常勝軍為吳煦、楊坊縱容得不成話說,人數由最初的一千人,擴充至四千五百多,一切糧餉、薪水,以及其他軍需供應,都超過官兵好幾倍;不但每個月七八萬銀子的支出,成為極大的負擔,而且官軍內心不服,亦成隱憂。同時更怕常勝軍一天比一天跋扈,有尾大不掉之勢,一旦槍口倒轉,會造成不可收拾的巨禍。說起來也難怪李鴻章對吳煦、楊坊那樣不滿。
他想裁抑常勝軍的心,存之已久,苦於不得其便。這一次白齊文鬧事,是一個機會,一面撤換白齊文,一面要求會同管帶常勝軍。英國提督士迪佛立起初不願,李鴻章據理力爭,終於訂立了十六條條約,常勝軍裁減為三千人,糧餉減少,而且需由中國管帶官會同發放;駐紮在松江的外國管帶,不準干預地方公事;購買軍火,須經巡撫衙門批准,不準私購;處罰士兵,須聽中國管帶官的主意。雖不能盡奪兵權,但亦大非昔比了。
對於白齊文,李鴻章仍堅持必須逮捕到案,依軍法治罪。
這亦是合理的要求,因為白齊文受過大清朝的三品頂戴,是中國的職官,自然應受中國律法的拘束。然而白齊文字人固然決不肯到案,就是英國方面,亦不願將洋人交由中國官員審判,以致成了僵局。白齊文躲在英國軍艦上,士迪佛立藉口華爾與白齊文託英軍代購軍火的帳目未清,要求李鴻章派員會算清償以後,方能交出白齊文。這一下,又是吳煦、楊坊倒楣。李鴻章以無案可稽,不肯派人會算,更談不到清償。
下了個札子給吳煦、楊坊,要他們“自行清理”。
就在這拖延不決的當兒,常勝軍內部又出了麻煩。當白齊文被撤換時,先由英國軍官奧倫代為管帶,而士迪佛立因為奧倫是參謀官,不宜帶兵,另外推薦戈登接替。常勝軍不知是為白齊文聲援,還是希望奧倫留下來,居然群眾鼓譟,反對戈登到營。
幸好程學啟別具深心,有意要結納戈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