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誤會,是誤會!”劉不才趕緊攔在前面,向沈文山使個眼色,“你跟都司老爺說一說。”
“洋人說的,常捷軍採辦軍需的船隻,向來可以不必抄查,是李撫臺從前親口答應過的。所以他請都司老爺和手下弟兄,不必勞神了。”
那都司不理他的話,只問劉不才:“他是幹什麼的?”
“是請來的通事,姓沈。”
“那洋人呢?”
“常捷軍的軍官。英國人。”
“我不管他那一國人,只找你講話。你叫通事告訴他,少管閒事!”
這位都司的態度忽然變得強硬了。劉不才一時倒有些估量不透他心裡的想法,因而也就不知道自己該採取什麼態度?
是狐假虎威硬幹,還是說幾句好話,趕快送上紅包,或者兼取軟硬兩途?
在這片刻之間,出現了僵持的局面,除去身在局外,多少抱著好奇的心情在冷眼旁觀的艾立克以外,其餘的人都是外弛內張,眼看濁浪滔滔,耳聽北風虎虎,不由得浮起一種殺機四伏的恐懼。
突然間有了聲音,“啊——!”既尖銳、又沉悶,雖一時不辨是何聲音,但可以確定聲自何來,來自艙底,或者說是麵粉包中。
劉不才大駭,官軍亦是一驚,艾立克卻是困惑:“沈君!”
他問,“這是什麼聲音?彷彿嬰兒在哭?”
只有沈文山最清楚,艾立克猜得不錯,是嬰兒在哭——楊二的妻子舍不下襁褓中的獨子,不遵劉不才的約束,私下將嬰兒帶在身邊。此刻到底證明了劉不才的顧慮,真是老謀深算。
如他所說的,“有小孩在船上,要緊關頭一哭,馬腳全露”,所幸的是隻哭得一聲,所以還不是“神仙難救”。當然,也要靠沈文山機警而有決斷。
“不錯,是有一個嬰兒藏在麵粉包中。嬰兒和他父母的安全,只有你能保障。”他用英語對艾立克說,“我相信你願意做一個行俠仗義的騎士。”
“我願意。”艾立克答道,“你告訴我,我可以為需要我幫助的人做些什麼?”
“是我剛才跟你說過的,拒絕官軍的檢查。”
“我應該怎麼做?才可以拒絕官軍,你必須有更詳細的說明。不過,有一個問題,我認為立刻需要解決。”艾立克斜睨著發聲之處,“為什麼嬰兒的哭聲消失了?”
這一下提醒了沈文山,“是啊!”他略有些不安,“好像很奇怪。”
“躲在裡面的人,可能因為缺乏空氣而窒息!”艾立克一面說,一面就預備動手去搬麵粉包。
這個動作非常危險,等於告訴官軍,麵粉包下藏得有人,所以沈文山趕緊阻止他說:“請你不要動手,依照我的要求行事。”
“好!你說。”
“請用強硬的態度,要求官軍下船。說得更明白些,是用強硬的、不友好的態度跟官軍說話。”
艾立克對他的要求,充分了解,立刻手指著那都司,用近乎咆哮的聲音說了一大套——都是些無理取鬧的話。
洋人說完,該沈文山翻譯,哪知他不開口,只在臉上擺出極其為難的神色,使得官兵愕然不解。然而劉不才卻很快地領會了,默契在心,立刻有了反應。
“洋人怎麼說?”他有意問一句。
“他的話,不好翻,我一翻,大家就要破臉了。”沈文山作個無可奈何的表情,“總而言之,請都司老爺不必理他。”
劉不才楞了一下,方始表示領悟,重重點了幾下頭,回身向那都司說道:“洋人的脾氣很怪,不可理喻。都司老爺你量大福大,高抬貴手,免得我們做小生意的人,夾在中間為難。來,來,外面冷,還是到艙裡。”
一面說,一面拉,那都司倒心感劉不才為他找了個臺階下來,圓了面子,不過嘴裡還得要硬,“混帳,王八蛋”地亂罵洋人——洋人講什麼他聽不懂,他亂罵洋人也不知道,只是劉不才在那裡低聲下氣說好話,算是拿他的在部下面前的威信維持住了。
氣算是消了,公事還要理論,“我就不懂,何用洋人押運?”
那都司說道,“採辦船我也查過幾只,從沒有見過洋人。”
“這是新規矩。”劉不才順口答說,“洋人吃的東西,第一講究新鮮乾淨,上次採辦了一批牛肉是瘟牛,吃下去都拉肚子,所以現在派人監督檢視。”
“這批東西是從那裡採辦來的?”
“上海。”
“那就不對了。”那都司說,“你們從上海來,應該由東往西;現在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