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像旺火一樣躥起。她用手指指著自己的鼻子,“我?我告訴我父母的?”
“那誰說的?”耿林的聲音放平和了。
“你憑什麼說是我告訴我父母的,原來你就是這麼想我的嗎?”婁紅氣得大吵起來。
“好了,別吵了。是我說錯了,對不起。告訴我,怎麼回事?”耿林本能地又去哄婁紅。
“是你老婆!”婁紅繼續大吼著,但說出這幾個字的時候眼淚也氣出來了。
“什麼?她怎麼會告訴你父母?”
“好啊,耿林,我聽明白了,到現在你還不相信我,你還護著她。好吧,我胡說八道,是我告訴我父母的,你滿意了?!”婁紅最後一句話是歇斯底里吼出來的,耿林擔心全樓的人都聽到了這句話。
耿林捂著頭,一屁股坐在床上,任何聲音也發不出來。他覺得有個什麼東西在體內炸開了,破壞了一切,他渾身立刻軟得沒有一點力氣,只有心臟在飛快地跳動,很快呼吸不暢,開始大口吸氣。婁紅看著耿林突然紙一樣慘白的臉,呼吸短促了很多。她把他扶倒在床上解開他的毛外套紐扣。過了一會兒,耿林的臉慢慢地恢復了血色,他長出了口氣,坐起來。
“你等在這兒,我去找她。”耿林對婁紅說。婁紅拉過一把椅子坐下。
“你要說什麼?”婁紅問。
“我……”耿林沒想到那麼平靜下來的婁紅會對他提出這樣的問題,一時語塞,但馬上掩飾過去,“你別管了,她他媽的太不像話了。”耿林說完離開了。留下婁紅一個人陷在憤怒過後的疲憊的空虛裡。
耿林走後,婁紅一個人呆呆地坐在原處,剛才讓她激動的憤怒沒有了。不僅如此,她還有一種感覺,她再也不會因為耿林這麼激動了。她的心此時此刻既大又空,她渴望著往裡面充填一些東西,可她頭腦裡捕捉到的東西一拿到眼前就什麼都沒有了。
鄰居的開門聲。她原來以為很厚的牆原來這麼薄,那鄰居的門就好像在她耳旁關上的一樣。她看著四周,她一直嚷著顯小的房間忽然也變大了,太大了,甚至讓她覺得害怕。
“你甘心嫁給他當一輩子家庭婦女嗎?”婁紅想起媽媽在她跑出門時說的話,她吃驚了,媽媽的話一遍又一遍地撞擊她,宛如潮水擊岸。她的思緒由此放開去,眼前的小房間變成一個大房間,眼前寒酸的傢俱變成了華貴的,眼前健美的她變成肥胖的,一個蹣跚學步的孩子舉著雙手跑向她,喊她媽媽。她會在這個該死的電腦公司呆一輩子,或是轉到另一個公司,她的三年文秘大專文憑,會把她捆在這個城市,當一輩子秘書或者資料員。
“難道這是我所希望的生活嗎?”婁紅有些害怕地問自己。“一個標準的小康生活,可這生活我不是一直都擁有著嗎?儘管是因為借父母的光,我不還是從小到大生活在這樣的生活中嗎?!”
她制止自己這樣想下去,她嘲笑自己太俗氣,想到的都是物質生活。“我怎麼了?”她又問自己,“我怎麼忘了,我嫁給他是因為我愛他。”可她轉念一想,“這愛情在這樣的環境下又能活多久啊?離婚,傷害,爭吵,誤解……”想到這兒,她發現她厭惡這個環繞著她愛情的環境,因為它不生長任何美好的健康的事物。
婁紅挪動一下身體,改變了坐姿。她再一次強調自己攏回散去的思緒。“我為什麼會這樣想啊?”她又向自己提問的時候,眼前出現了耿林特定的表情,是婁紅問他去找劉雲要對她說什麼,他一時語塞時的表情。婁紅想起另外一些類似的情境,她不止一次見過耿林這表情。婁紅突然感到心疼,為耿林偶爾出現的這個表情。對婁紅來說,這表情意味著耿林想做好一切,想幫助婁紅,但他又不知道該怎麼做。於是,他用男人不耐煩的態度迴避這個,所以他們之間的問題大都停留在未被解決的狀態,他們透過吵架性愛解決的不是問題,而是情緒。一次又一次的和好,一次又一次的掩蓋了問題。
“我為什麼總是跟耿林吵?可我卻很少跟爸爸吵,為什麼?因為我愛耿林?因為爸爸不是我的愛人?”婁紅的腦海猶如快速翻頁的電腦螢幕,不停地翻滾著這些想法,最後她得出了一個連她自己也不願相信的結論:對她來說,耿林不具備她爸爸所有的作為男人的能力,她之所以不斷跟耿林為每件事吵,就是因為她對耿林失望。這失望從前在她的潛意識中,現在浮上來……
當一個人能分析自己的感情時,這感情可能有兩種命運:在清醒中存在得更久,或者在更清醒中立刻死亡。
在去找劉雲的路上,耿林彷彿是一枚被髮射的導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