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惠說:“我要一間房子,一個蒲團,一個木魚,一卷經夠了。”
朱元璋說:“好啊,朕天天陪你念經。”
郭惠說:“對呀,你才是個正經念過經的和尚啊。”說著自己忍不住撲哧一下笑了,朱元璋並不生氣,也跟著她笑。
二人站在萬春宮正殿迴廊前看著匠人們登在梯子上仰臉彩繪,人人都是一臉一身顏色。
郭惠忽然問他是怎麼弄出個遺囑來的?話中有刺,並含著鄙夷味道。
朱元璋說:“怎麼是朕弄的?有你娘為證啊,又是白紙黑字。”
“我娘也不敢得罪皇上啊。”郭惠說,“如今我們母女孤苦無依,在人屋簷下,能不低頭嗎?”
朱元璋說:“天地良心。這麼多年朕是冷落過你呀,還是讓你們衣食不周過?有馬秀英、郭寧蓮的,從來也有你娘和你一份呀。”
“那是你沒安好心。”郭惠言語犀利如刀,怪不得他百般不讓藍玉娶她,原來給自己留著呢,郭惠說她早猜到了。
朱元璋說:“這並不是朕搶他的人,而是不准他搶朕的人啊!朕既知道有你父親的遺囑在,朕自然要當仁不讓,何況朕早就對你心儀已久了。”
郭惠說他對藍玉也夠狠的了。
朱元璋為自己申辯,一沒貶他官,二沒罰他俸,反而為他找了個好夫人,又升他官,這叫狠嗎?朱元璋告訴她,常遇春死後,藍玉現在是率領二十五萬大軍的統帥了。他問郭惠聽了這訊息,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郭惠反問:“皇上希望我高興還是不高興?”
朱元璋說:“你曾愛慕於他,朕雖是權力至高無上的皇帝,也不能強迫別人無情!”這回答出於郭惠意料,也多少博得了好感。
郭惠深情地看了他一眼,心裡暗忖,想不到他的心也有寬容的時候。
自從如悟被割了舌頭送到皇覺寺後,雲奇心裡總是放不下,做夢也常夢見他。雲奇常給他捎過錢去,有人去進香,總要給他帶點好吃的,可從來沒得到過如悟的迴音。他不會寫字倒也是事實,雲奇總疑心他連自己也怨恨。
雲奇動了回皇覺寺去看看如悟的念頭,吞吞吐吐地好幾回沒說出來,朱元璋追問出來後,反倒很生氣,說雲奇把他看成個無情無義的人了,雲奇想看看師兄弟,人之常情嘛,他怎麼會阻攔?這一說,雲奇可高興了,那天晚上多吃了一個饅頭。
第二天他就上路了,直奔闊別多年的皇覺寺而來。
到了皇覺寺,他沒驚動寺裡的長老,一打聽,他們讓如悟當挑水僧,雲奇老大不滿,他來的時候,如悟不在,又出去擔水了。
雲奇便坐在山門外溪邊的小橋上觀望等待,只見遠遠的一個走路蹣跚的身影從竹林後閃現出來,那是個擔水的和尚,走路很吃力。
雲奇站起來一瘸一拐地走過去。
擔水的正是臉上留下一道疤痕的如悟。雲奇大叫:“如悟!”
由於激動,如悟趔趄了一下,水潑了一地。雲奇幫他把水桶放下,問:“你怎麼還是個挑水僧?”
如悟眼中掠過仇恨的陰影,他含混不清地說:“皇上……叫挑……水,不挑行嗎?”他應該感謝那幾個割他舌頭的人,有云奇的面子,他們手下留情,給他留了大半截舌頭,使他沒成為純粹的啞巴,是個半語子。
“你能說話了?”雲奇還是很高興,抱住他的肩,晃著說:“你受苦了,你叫我日夜惦念著啊,我給你捎的五貫錢你收到了嗎?”
如悟伸出一個手指頭:“就一貫。”
雲奇說:“可恨,又是從中間打劫了。”如悟哈腰想擔水,雲奇替他擔起來,如悟去搶,雲奇說:“你看你,擔水都直打晃,你病了嗎?”
“打擺子,沒事。”如悟說。
雲奇擔起水來,因為瘸,水不斷往外潑灑,如悟還是奪了過來。
快到山門前了,一個管事和尚向水桶裡看一眼,申飭如悟說:“你這賊和尚真會偷懶,怎麼只挑了半擔水?”
如悟不敢頂撞,狠狠瞪了他一眼。
“你還不服?”那管事和尚當胸就是一拳,把如悟打了個趔趄,正要打第二拳時,雲奇托住了他的拳頭:“你怎麼隨便打人?”
“這是我佛門的事!”管事和尚說,“你一個凡夫俗子,多管什麼閒事?”
雲奇說:“你別仗勢欺人,我是皇上派來進香的,要整治你這樣無法無天的惡僧。”說著亮出了宮中腰牌。
管事和尚嚇壞了,連連作揖:“小僧有眼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