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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璋的臉不自主地拉長了。他明白,這個畫師是想救那幾個關在牢中的畫師,這令朱元璋惱火,這種要挾手段是朱元璋所不能容忍的,他儘量忍著沒有發大脾氣。
朱元璋對李醒芳說:“你畫好了有封賞,關別人什麼事!”
李醒芳說他不能只顧自己的封賞不管同行死活呀。
“你這人,又是一個劉伯溫,朕受夠了!”朱元璋不耐煩地說:“你想怎麼樣。說吧!”
李醒芳於是直言,請皇上頒御旨,把關在牢裡的幾位畫師全放了,他說如果我畫得好了,他們也不會怪罪我了。又會對皇上的寬宏大量感恩。
“你這麼胸有成竹?”朱元璋說,“你畫不好,不怕朕也把你關起來嗎?”
“那一看本事,二看運氣了。”李醒芳說,“既來了,也就不怨。”
朱元璋便說:“來人啊!”
走進來的是陳寧。朱元璋說:“傳朕旨意,將那幾個畫師放掉。”
陳寧答應一聲下去。
朱元璋這麼痛快,令陳寧和躲在廊下的胡惟庸都暗自稱奇。照理說,李醒芳如此要挾皇上,肯定會凶多吉少,沒想到今天這樣風和日麗,皇上不但沒怪罪他,反倒做順水人情,放了那幾個人,難道這是李醒芳的才氣所致嗎?
李醒芳已在作畫,他用炭筆三兩下在畫布上勾勒出朱元璋的頭像輪廓來。他對朱元璋說:“皇上不必太拘束,走動走動也可,也可寬寬衣。”
朱元璋便首先卸去了平天冠。他活動一下腰腿,問:“朕聽胡惟庸說,你這次是來應江南鄉試的?”
李醒芳說:“是啊,早已報了名,單等後天進考場了,皇上卻要我來畫像,到時候耽誤了考功名,我可虧了。”
朱元璋說:“你滿可以不考,朕向來不把科舉當成取士選賢的惟一途徑。”
“這倒說到我心裡去了。”李醒芳說,有的人,文章寫得漂亮,卻是紙上談兵,我不信哪個治國的賢才是靠子曰詩云管理國家的。
這與朱元璋一拍即合,他說:“很合朕意。朕一向疑心,宋代名相趙普說沒說過半部論語治天下的話。”
李醒芳開始畫眉眼。他也有高論,即使說了,也是口是心非,《論語》裡有治國之道嗎?不過是孔夫子和他的弟子們說幾句話罷了。孔子只有一句話說得中肯:天下無道已久矣!
朱元璋很賞識他的真知灼見,認為不同凡響。
朱元璋說:“你不必去應鄉試了,讓朕想想,你先去翰林院,先做個侍講,這已是四品了;你就是兩榜出身,一開始能有個六品官也到頭了。”
李醒芳卻不願意,考上進士,就是放個七品縣令,也是憑本事,他不願憑恩賜。
朱元璋有些不悅,卻不勉強:“好,好啊,你果然清高。那朕等著點你的狀元了。”這話卻沒有幾分真誠了。
這時胡惟庸上來,說:“陛下,常大將軍在軍中暴卒了,郭興將軍趕回來報喪,在殿外。”
朱元璋大驚,說了句:“這不是損我長城之將嗎?”眼裡立時湧出淚來,不顧畫像了,急步奔下殿去。
果然是郭興帶從人等在殿外臺階下。他是晝夜兼程從塞外趕回京城報喪的,人馬俱著喪服,也都是全身汗溼,顯得十分疲憊,臉是土黃色,顴骨突出,兩腮也塌陷了。
見朱元璋降階而下,郭興大哭起來,跪下去叩過頭,朱元璋拉起他來,問:“好好的,怎麼會暴卒呢?”朱元璋也滿眼是淚。
郭興奏報,常大將軍帶著偏將藍玉和郭興,已打到錦州,擊敗了元將江文清和元朝丞相也速,一路屢戰屢勝到達開平,薊北已全部平定,他們正回軍慶陽時,沒想到剛到柳河州,常將軍忽然說全身疼痛,從前的箭傷復發了,不到一天就不行了。藍玉將軍讓他星夜回來報喪,問皇上旨意。
“這還問什麼!”朱元璋說:“失掉常遇春,這是北天折柱啊,可惜他才三十九歲!傳朕旨意,著藍玉為徵北大將軍,統帥這支兵馬。郭興你連夜返回柳河州,護送常遇春靈柩回來,朕諭令沿途州縣關照。”
郭興說:“臣遵旨。”
朱元璋又令胡惟庸去叫李善長、汪廣洋、楊憲、劉基他們來。朱元璋要用宋太祖祭趙普的規格為常遇春舉行葬禮。請人到鐘山原去看一塊墓園。朱元璋略加思忖,說他死在開平,就封他開平王吧。
胡惟庸說:“臣遵旨。”
朱元璋對李醒芳感嘆地說,常將軍是常勝將軍,這麼多年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