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寶貝兒子簡直是一頭豬,比豬還笨!”楊憲一屁股坐到太師椅裡搖頭長嘆說:“皇上看他卷子,先時還誇他文章老辣呢,後來發了雷霆之怒。”
“抄錯了字也不至於呀!”錢萬三說。
“他倒沒抄錯,一字不落地抄上了。”楊憲說。
“那怎麼會出事?”錢萬三說,“一字不落地抄才對呀。”
楊憲說,“他把‘後面還有’四個字都抄上了,這不等於告訴人家,是打小抄嗎?天下有這麼笨的人嗎?”
錢萬三傻了,捶著胸罵了句“這個不爭氣的東西”,他還指望兒子考上個進士呢,也在錢家大宅院門前立個旗杆,掛上“進士及第”的金匾,看誰還敢欺侮。這下子不是全泡湯了嗎?他好不洩氣,看來,沒這個命啊。
楊憲不屑地說:“都到這地步了,你還想這個茬呀!弄不好,你兒子,你,我,還有咱僱的人,全都得掉腦袋。”
錢萬三瞪大了眼睛驚恐地問:“不會吧?大不了我們不考了唄,不就是打小抄嗎?至於殺頭嗎?”
“你懂什麼!”楊憲惱恨極了,他到如今還說渾話!科考是誰開的?皇上。你作弊,是欺君,欺君之罪還不是殺頭之罪嗎?
“孩子他舅,你可別嚇唬我呀,”錢萬三說,“你可得救救你外甥啊!咱有銀子,去問問誰主審,咱多塞銀子不就完了嗎?”
“誰主審?我。”楊憲說,“好歹我跟皇上把這個差事爭來了,幸好沒人知道錢大是我外甥。這若落在劉基手裡,不但錢大沒命,你我都完了。”
錢萬三說:“老天長眼,真是謝天謝地呀。”
楊憲想的是儘快把錢大的卷子控制在手,當然這要很費周折。錢萬三卻不理解楊憲的用心,他認為反正考不成了,要卷子有屁用。楊憲的一席話把他說開竅了。原來入考場後,考生填上姓名、籍貫和祖宗三代後,要把這部分糊起來密封,省得閱卷人徇私,這叫“糊名”。如果審案時把卷子調出來當眾一拆封,錢萬三不就露了嗎?錢萬三一露,楊憲還藏得住嗎?
錢萬三一聽也有點著慌,他想的倒簡單,僱上個偷兒,把卷子偷出來就是了,實在不行,僱人去搶。
哪有那麼容易!卷子現在封存在閱卷庫中,有錦衣衛的人裡三層外三層晝夜把守著,搶得出來嗎?
主意只靠楊憲拿了。他問代答題的先生還在不在。錢萬三說沒走,好酒好飯地供著呢。
原來楊憲已想到了掉包計,反正只有皇上和劉基幾個人看過一眼錢大的卷子,也記不準字型。找人摹仿錢大的筆跡,把先生的文題底稿再抄一遍就是了。楊憲怕知道的人多了壞事,他只吩咐抄一份卷子,空白卷紙他想辦法弄來,至於幹什麼,他沒有說。
三天色已向晚,考生們在吃飯。
劉基從外面回到主考官公事房,宋濂在洗手,侍者已把飯菜擺在了桌上,說:“二位大人快用餐吧,菜該涼了。”
劉基也淨了手坐下,拿起筷子,說:“不壞呀,有魚有肉,是借了秀才們的光了呢?還是他們借了你我的光?”
“加魚加肉是皇上吩咐的。”宋濂說,“皇上親自過問考生們的飯食,從沒有過。”
劉基很興奮,他隨便看了幾張卷子,那個給皇上畫像的畫師,還有那個和女孩一樣嫵媚秀氣的童生,卷子都有驚世駭俗之風,這一科你我當主考很幸運,江山要出大人才。更慶幸人才出自他手。
宋濂稱讚那個考過十七八場的老頭,文章也很老到。
劉基哈哈笑著說:“人都老掉牙了,文章能不老到嗎?”
宋濂提醒他別高興得過早,他的心一直還提著呢!兩個主考官很可能因為那個科場舞弊案而丟了前程。
“這我倒不在乎。”令劉基百思不解的是,他們查得這麼嚴,怎麼夾帶進來的呢?
宋濂嚼著飯猜測,會不會是考場裡有人接應?
劉基突然重重地放下筷子,說了聲:“不好!”
宋濂問:“怎麼了,大驚小怪的?”
劉基對不讓他們插手這案子,沒什麼可說的。他忽然擔心起來,萬一有人做手腳,來個殺人滅口,不就死無對證了嗎?
宋濂說:“你也疑心背後有貪官把持?”
“這我說不準。”劉基覺得必須保住考生這個活口,一旦他沒了,就成無頭案了。
宋濂問:“那你想怎麼辦?”
劉基想了想,只好找人買通牢頭了。他自嘲說,自己也是貪贓枉法之人。既以身許國,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