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的本錢,那是忠誠與屈辱的一刀。
朱元璋從前的書房現在改稱奉先殿了,除了平日辦公,也在這裡接待重臣。
朱元璋正伏案寫著什麼,從敞開的窗子傳來陣陣木魚聲、誦經聲,朱元璋不禁皺起眉頭,這是從郭惠院子裡傳出來的,誦經成了她早晚的功課,朱元璋暫時顧不到她了,只好聽之任之。他示意廊下的宮女過來關嚴了窗戶。
朱元璋揹著手扯下屏風和書櫥上的幾張紙條,如今又有一張醒目的紙條從裡面“跳”出來,上面寫的是“接達妃進宮事宜”。
馬秀英悄悄進來了,順著朱元璋的視線,首先看到了這張紙條。她的表情由訝然變為平和,一切已在意料中。
朱元璋十分客氣:“你坐。”並且喊:“來給王妃上茶。”金菊在門外打發小丫環進來上了茶。
馬秀英說:“殿下今天怎麼這樣客氣了?”
朱元璋說:“你知道我由一個行乞的走方和尚,到了今天稱王,有半壁江山,靠誰嗎?”
“一半是殿下有德,”馬秀英趁機說,“一半是那麼多好人輔佐你。到什麼時候也不能忘了這些元勳老將,別虧待了人家。”
“那是。”朱元璋說他已在城外建了功臣殿,胡大海、花雲都入祀了,他也會善待他們的兒女,請王妃放心。他今天說的是家裡話,如果沒有馬秀英的賢惠,為他主內,為他謀劃,他也不會有今天,朱元璋稱馬秀英就是他的長孫皇后!
“我怎麼敢和唐太宗的賢后長孫氏相比。”馬秀英說:“殿下今天是怎麼了?沒頭沒腦地說這些幹什麼?”
朱元璋今天所以嘴上抹蜜,說的都是甜言蜜語,那是因為攤牌的日子到了,只有過了馬秀英這一關,郭寧蓮才好應付,朱元璋當然可以強行把達蘭弄進宮來,但後宮不睦,也是不省心的事。
朱元璋說:“今天我又有事來求你了,這事不得不辦了。”他把屏風上“接達妃進宮事宜”那張紙條扯下來,放到馬秀英面前。
“達妃,達妃是誰?”馬秀英故意說,“殿下什麼時候又封了個達妃?”
朱元璋說:“其實,我知道此事你早已知道,只是怕我難堪,才一直沒有問我,我心裡就更領情,更為不安。”
既然他已捅破了這層紙,馬秀英也不好裝聾作啞了,她笑了笑,算是預設,她早知道,只要朱元璋想辦,她是攔擋不了的。
恰在這時,郭寧蓮帶著七巧經過奉先殿前的長廊,在長廊下坐著的金菊站起來,笑著說:“王妃和吳王在裡面呢,我去通報一聲啊?”
郭寧蓮說:“你這擋駕的花樣挺特別,又不惹人煩。”金菊笑了:“什麼事也瞞不過您的眼睛。”
“那可不一定。”郭寧蓮說,“天大的事都在我眼皮底下做出來了,我可不敢誇口。”她順手拿了金菊方才坐的板凳,擺到了窗下,對金菊說:“忙你的去吧,你主子叫,有我呢。”
金菊說:“我可不敢。”也不制止她,自己遠遠地站到一邊去了。
郭寧蓮向奉先殿裡張望一下,只見朱元璋、馬秀英二人相對而坐,談話聲清晰可聞。
只聽馬秀英說:“這事,寧丫頭最先發現的,我怕她鬧出來不好聽,攔住了她。”
朱元璋很吃驚:“她既知道了,豈有不鬧之理?”
馬秀英一笑而已。朱元璋說:“是了,是你說服了她。我不明白,你用什麼魔法可以把女人的醋意壓下去?”
在外面聽著的郭寧蓮氣得直咬牙,差點推門闖入。
只聽馬秀英說:“這你可不對了。人家寧丫頭沒有錯,這並不是什麼醋意。殿下領著千軍萬馬平定陳友諒,舉著弔民伐罪、替天行道的旗幟,是師出有名的,所以得到民眾擁護,百戰百勝。可是你若把人家的美豔皇后擄來,並且堂而皇之地扶上王妃的寶座,天下臣民會怎麼想?你南征北討,死了那麼多將士,不都成了為殿下獵取美色了嗎?”
表面上,馬秀英臉色平和、語句平緩,朱元璋卻感受到了令他如坐針氈的犀利、尖刻,不由得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很不自在,又不好發作。
外面的郭寧蓮一臉的解氣,差點叫好了。
朱元璋承認,這件事,做得有點對不住她和郭寧蓮,他說要封的這個達妃就是達蘭,陳友諒的皇后,他帶回來很久了。
馬秀英問他登王位時為什麼不一起封?
朱元璋說:“我雖有生殺予奪之權,也不能不顧忌輿情,一直拿不定主意。現在,好或壞都必須做了,她懷了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