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打仗,一直是徐達的副將,卻從無怨言,再找這樣赤膽忠心的大將沒有了。
說到此處,朱元璋又一次淚出痛腸。
李善長罷相的傳聞在朝野上下不脛而走,朱元璋抓緊物色丞相的事已不是什麼秘密。李善長因袒護李彬的事失寵,他無話可說,又何況朱元璋以他年邁為由讓他致仕,沒有理由賴著不退,他倒還想得通。最為懊喪的莫過於楊憲了,本來他自視是勝券在握的,卻不想因為弟弟聘熊宣使妹妹為妻的事得罪了朱元璋。他本來當著朱元璋的面承諾,讓弟弟解除婚約,送那女子進宮的,沒想到弟弟卻上來牛脾氣,他說皇上也不能無道。這事更僵了,直接危及楊憲。李善長來看他,他也是長吁短嘆,悶悶不樂。
李善長坐在一旁安慰他,徐達一直帶兵追擊元朝餘孽到大漠以北,他掛丞相也幹不了事,徐達日前自己上奏疏,希望選一個文官擔當此職。李善長聽說,這幾天皇上正在向十三臺御使們詢問,楊憲是右丞相的人選,還是有希望的。
楊憲說:“但我得罪了皇上。”
李善長說:“你弟弟也是。為了一個女人,把前程都搭上了,值得嗎?”
楊憲說連他這當哥哥的前程也要搭上了。
李善長更看不上那個不識時務的熊宣使,若及早把妹妹送進宮去,大家都有好日子過嘛。
楊憲犯難,即使勸動了弟弟,可皇上又說不要了啊!他斷定又是胡惟庸在皇上耳旁吹陰風,不然皇上怎麼知道熊宣使有個色藝雙絕的妹妹?
“這是沒法考證的。”李善長說,“現在我們是一損俱損,一榮俱榮。你是我力薦的人,又沾了親,你為這事開罪於皇上,我又因李彬事抬不起頭來,弄不好,可不妙啊。皇上說不要熊宣使妹妹,那是氣話。”
楊憲說:“開國以來,我看皇上疑心比從前重多了,你說廖永忠是真瘋假瘋?”
李善長對此事諱莫如深,叫他千萬別去議論此事,管好自己的事吧。
能說李善長說的沒道理嗎?他想立即勒令弟弟把未婚妻送進宮去,卻又怕已成僵局,無法挽回了。
李善長忽聽到一陣悅耳的鴿哨聲,便循聲向外張望了一下,恍惚看見有幾個人在放信鴿,沒太在意。
原來是楊憲的妹夫錢萬三和兒子錢大正在往一隻信鴿腳上拴葦子稈兒,然後一鬆手放飛。鴿子帶著鴿哨聲起飛後,在大宅院裡飛了一圈,向遠處飛去。
錢大仰著臉說:“可別迷了方向,飛不到貢院呀。”
錢萬三倒信心十足,已經試了好幾遍了,沒事,這鴿子比人都靈。到時候你別在號舍裡睡著了就行。
錢大說:“我考上進士能放我個什麼官?能有舅舅的官大嗎?”
“你真能做夢,你舅舅如今是中書省的參知政事,僅比丞相小一點,你就是中了進士,最多點個翰林,有苗不愁長啊。”
信鴿飼養人又抱來一隻信鴿,錢萬三又把卷好的紙卷塞進葦子稈兒裡,再次綁到信鴿腿上放飛。他說:“為保險,有兩隻足夠了。”
李善長無意中又被好聽的鴿哨聲吸引後,不由得向窗外張望一眼,他說:“那個胖子是誰?我好像見過。”
“是我妹夫。”楊憲說,“你當然見過,他就是當年出一筆好錢修南京城牆,差點掉了腦袋的錢萬三,你怎麼會沒見過?”
李善長說:“怪不得眼熟呢。他不是住蘇州嗎?來京城幹什麼?”
“陪兒子來應鄉試。”楊憲說,“後天秋闈就要開場了,題目一點風沒漏嗎?”
李善長說:“怕只有劉基、宋濂和皇上三個人知道。你問這個幹什麼?”
“不幹什麼。”楊憲說,“丞相是主考就好了,我們也能沾點光。”
“你可要小心。”李善長提醒他,劉伯溫是個六親不認的人,現在我們不走字兒,更要謹慎從事。
楊憲說:“我知道了。”他說:“丞相今天在我這吃頓便飯吧。”
“不了,”李善長說,“我得回去張羅常遇春葬禮的事,真是可惜了一員猛將。”
楊憲說:“前幾天他們從山海關外弄來幾個熊掌,我叫人送府上幾個,美味呀!我有個廚子專會做熊掌,從前給元順帝當過御廚,我派他過去為丞相燒熊掌。”
“你真是美食家呀。”李善長一笑說,“但別本末倒置了。官我所欲也,熊掌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你怎麼辦?”
楊憲笑了。
穿大朝服的朱元璋再次擺好姿勢讓李醒芳畫像。
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