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光下,她的眼裡燃燒著熊熊的火焰,胸脯急劇起伏。“公子真壞!”她吃驚地注意到,坦然地看著她的竹千代已像個大人了。不,不僅僅像個大人,還顯露出與她痛恨不已的氏真相同的氣息。“你怎麼沒有表情啊。”阿鶴突然緊緊地抱住竹千代,像是要把他揉碎,“阿龜就是這樣抱著你嗎?”
竹千代吃驚地點點頭。
“她說了什麼?”
“說她喜歡我。”
“然後呢……”
“阿龜讓我看了她喜歡我的憑據。”
“是什麼?”
“這……”
“哼!”阿鶴的雙臂開始使勁,“哼,毫不隱瞞地告訴我。你說了什麼,阿龜說了什麼?”
“這些我剛才已經說過了。與三兵衛還在等著我。放開我吧。”
“不放。”阿鶴道,“我不放。不放!”
竹千代重重地喘著氣。阿鶴柔軟的身體和剛才阿龜的身體一樣溫暖,他心中不由一蕩,差點將她當成了阿龜,但他猛地清醒過來,推開阿鶴。阿鶴紅著眼,又依偎過來。“胡來!你不明白我的心,阿龜和……你胡來!”
“放開我,與三兵衛正在……”
“不,不行,你若這樣回去了,我就把你們二人的事告訴大人。”
“你……”
“對。我告訴大人。聽說大人已經答應父親,將阿鶴嫁給竹千代公子。”說到這裡,阿鶴突然有些吃驚。她為什麼要說這些事情?自己難道喜歡上了竹千代?她來不及尋找答案,一種莫名其妙的慾望撩撥著她。她瘋狂地擁抱著竹千代,感覺到體內燃燒著一團火。究竟是好感,是嫉妒,還是想念男人的慾火?好像都是,又好像都不是。阿鶴突然伏在竹千代膝上,哭泣起來。但那並不是縱情痛哭,而是故作姿態,是撒嬌般的試探和挑逗。
“如果可以,請你抱抱我。阿鶴我……喜歡公子。但因為我們年齡相差太大,我一直在默默地等待著,在這期間被少主汙辱了……我並沒有想到……真後悔。”聽到這裡,竹千代心頭的一塊石頭落了地,長長地吐了口氣,心情鬆弛下來。他並不覺得阿鶴是信口雌黃,忽然生出憐憫之心,將手放到了她的肩膀上。如此一來,阿鶴哭得越發厲害。
竹千代不知是該就此棄這個痛哭的女子而去,還是應用男兒博大的胸懷去關心、愛護她……他突然將嘴唇貼了上去。不可思議的是,儘管他目睹了阿鶴和氏真發生的一切,卻並不覺得阿鶴有多麼不貞潔。
“好了……”竹千代自言自語道,“竹千代不知小姐如此喜歡我。好了,別哭了。”阿鶴有點緊張,但並未抵抗。剛才還在故作姿態,但此時已陷入了本能的旋渦,不能自已……她停止了哭泣,竹千代也沒有做聲。寂靜無聲的臥房裡,可以隱隱約約聽到正堂傳來的收拾碗碟的聲音。
不久,竹千代起身。一夜之間經歷了兩個女子,他不由恍惚起來。他一言不發,正要走出臥房,仍躺在榻榻米上的阿鶴叫住了他。竹千代回過頭來,等待她的下一句話,但是阿鶴沒再說什麼。他又走了幾步。
“我必須有所表示……”阿鶴這樣想著,身子微微動了動,臉色異常嬌豔。
竹千代走向走廊。在清冷的夜氣裡,他忽然有種想哭的感覺,“這樣也好……”燈籠的光芒在腳下投射出一個圓而淡的光環。“我算是成人了……”
雖然覺得這次體驗,給他與阿龜在一起的那種自豪蒙上了陰影,但竹千代是從不後悔的。他目不斜視,大步流星地直奔門房,厲聲喝道:“與三兵衛,我回來了!”
他一邊喊一邊邁上臺階,那聲音讓他自己也吃了一驚。這就是初戀——竹千代覺得心中空空蕩蕩的,有點悲傷,但是他的年齡畢竟太小,還不能明白是什麼原因。
第五章 迎候少主
沉沉的烏雲裹著雪花,向岡崎人引以為豪的箭倉上空壓來,乾枯的櫻花樹在冰冷的西風中嗚嗚作響。
“哦,都到了?對不住,我來晚了。”幾近滿頭白髮的大久保新八郎忠俊剛從山中趕來。他砰砰地拍打著兔皮做的衣襟,大步走進來。“這次總該說服他了吧?”
這裡是能見原長坂彥五郎的府邸。“還沒有結果。照此下去,岡崎人只能等死……別無他法。”主人長坂彥五郎怒氣衝衝地回答。他又名“血槍九郎”,若從清康時算起,他已經殺死了九十三個敵人,從不會讓手中的槍閒著……因為他每次都能提著血槍從戰場上平安歸來,便被特別允許佩帶塗紅的長槍,他的頑固和魯莽也絕不亞於大久保新八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