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軍弟兄們,徐州正被兗兵進攻,爾等家人非死即走,還不快回去擊退賊人?”
“家人受戮,我等感同身受,特放爾一條生路。你們走吧,我們不追。”
“再不走,兒女被掠走為奴,妻妾為他人所辱,宅園被焚燬,莊稼被踐踏,還打個什麼勁?”
“高帥仁義,所獲俘虜盡皆釋之,不曾折辱傷害,你們可互相打聽打聽。”
大戰方歇,氏叔琮統率的大軍收復了蘄縣。
飛勝軍出動了數千人,在上萬土團鄉夫的配合下,連攻三輪,拿下了蘄縣城,顯示了強勁的戰鬥力。
飛龍軍一部兜到梁軍後陣,下馬衝殺,為梁軍擊退,損兵數百。隨後他們乾脆繼續向南,抄截渦口到蘄縣的運輸通道,不過看樣子氏叔琮也不太在乎了,他隨軍攜帶了月餘糧草,即便這會糧道被斷,但身處宿州腹地,籌措不難,便是籌措不到,大軍轉戰他處就食,那些蕃騎也攔不住他們。
唯一的煩惱是每天都有人離營跑路,主要是被徵來的亳州鄉勇。
出兵之前,氏叔琮在徐、宿、亳三州徵調鄉勇兩萬人,其中亳人佔了一半。時至今日,一系列的戰鬥下來,已經死傷超過三分之一,這些日子又逃亡了一些,這會只剩下了五千人。氏叔琮祭出嚴刑峻法,狠狠殺了一波逃兵,這才將這種可怕的趨勢遏制住了。
與此同時,他也抓了不少在軍中傳播風言風語的倒黴鬼,尤其是那些傳播亳州已為夏兵所佔的,一律明正典刑,以儆效尤。
但不可避免的是,亳州鄉勇的戰鬥力已經大大下降,軍心士氣瓦解得厲害。
氏叔琮清楚其中的狀況,在攻蘄縣的時候,他故意驅使亳人勐攻,飛勝軍隨之而上,終獲勝利。
亳州人死傷多,總比徐州人、宿州人死傷多要好——而這個想法從氏叔琮的腦海裡冒出來,本身就已經說明了很多隱秘的東西,可能他自己還沒意識到,或者意識到了但不願承認。
對夏人來說,蘄縣失守是預料之中的。因為守城的亳人本來就沒甚戰鬥意志,不一鬨而散已經對得起他了,可能少許飛龍軍骨幹及臨時募兵發揮了中堅作用,但他們最終還是覆滅了。
城池失守,在大量騎士依然活躍在野外。就欺負氏叔琮沒幾個騎兵,到處喊話瓦解軍心,聽得人頭都大了。
氏叔琮剛剛巡視了一番城頭。輔兵們在修理、打磨器械,燒水做飯,土團鄉夫在修繕破損的城池,一切都井井有條。但戰兵們卻竊竊私語,交頭接耳,見到軍官遠遠過來了,稍微停一下,軍官一走,故態復萌。
氏叔琮想說兗兵只是過來劫掠,並未攻打徐州城池,但說出去有人信嗎?
怕是沒幾個,因為這很符合人們的認知:梁軍與泰寧軍廝殺多年,攻入兗鎮的時候,大掠百姓、牛羊、財貨而還,削弱其戰爭潛力,如今朱瑾這麼做,很奇怪嗎?
跟隨氏叔琮巡城的親兵親將們臉上都有憂色。
他們並不擔心家人,事實上也不是每個武夫都擔心家人的。常年在生死邊緣摸爬滾打的武人,他內心的真正想法與普通人是有很大差別的。
女人不過是他們的玩物,無所謂自己的還是別人的,搶過來用用就行了,並不是太過在意其他細枝末節。孩子不過是傳宗接代的工具,沒了就出去搶個婦人回來,讓她生一個好了,實在不行還可以收義子。
每個將領的親兵都是既得利益階層,好吃好喝,賞賜極多,升官很快。他們不是很擔心家人,但普通大頭兵就難說了,有人不擔心、不在乎,但有人在乎,這就是問題所在。
內部出現分歧了,有人急著回去打敗兗兵,保護家園,有人無所謂,但也不介意回師。和兗人打容易,還是和夏人打容易,他們還是分得清的。
一場軍亂,往往並不需要多少人參與。一萬人裡面,千餘人造反,絕大部分人作壁上觀才是常態,更何況眼下受影響的遠遠不止千人。
“此刻手下若是朱瑾的兵,怕是已經亂了。”走下城頭之時,氏叔琮突然自嘲一笑,道:“梁王治軍這麼多年,我最佩服的就是把刺頭給狠狠清理了一番,軍中風氣尚可。”
眾人不知道他突然提起梁王治軍是何意,但依然連聲附和。
氏叔琮搖了搖頭,滿臉惆悵。
在他看來,夏、梁之間的戰爭已進入到最後階段。今年過後,梁王就是吳康鎮之戰後的時溥,被動挨打,徐州三天兩頭被圍。時溥有朱瑄、朱瑾甚至李克用的幫助,梁王有誰來幫?
楊行密?他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