氏叔琮駐兵渦口。
淮水並沒有封凍,依然是一個極好的後勤運輸通道。大批運輸船來來回回,川流不息,整個渦口大營幾乎成了一個超大號倉城。
毋庸置疑,楊行密提供了便利,至少有一小部分糧草、器械是他提供的。
汴、揚兩家並未結盟,但私底下已經是事實上的盟友,關係密切,互相配合——他們甚至派出了少量水師幫忙,傾向已經十分明顯了。
邵賊現在是公敵,先幹挺他,大夥再爭論別的。
也正因為這種“振奮人心”的形勢,氏叔琮的膽子就大了起來。飛勝軍跑得飛快,沿淮西進,進駐潁州下蔡縣,河對岸的壽州為之大震。
本來在淮兵壓力之下還能組織多次反擊的淮寧軍,立刻保守起來,不再出戰,以守為主,這讓朱延壽更加猖狂。
正月十八,飛勝軍再接再厲,於潁上縣左近大敗淮寧軍魏守節部,迫使其退守汝陰,形勢變得有些微妙起來。
“兵法雲‘不知山林、險阻、沮澤之形者,不能行軍;不用鄉導者,不能得地利。’賊入潁州,已有鄉導,掩有地利,遽而伐之,軍不利也。”站在淮水大堤之上,氏叔琮憂思成結,喟嘆不已。
他嘆的是梁地局勢的江河日下,嘆的是梁王和龐師古所面臨的煎熬局面。
氏叔琮對龐師古是有感情的。
當年梁王初鎮汴,宣武舊軍對其態度曖昧,不是很馴服,甚至亳州還有叛將割據自立。梁王欲調騎兵與黃巢廝殺,楊彥洪等人陽奉陰違,磨磨蹭蹭。
一怒之下,梁王令龐師古組建五百騎兵,用自己能指揮得動的人!
汴州尉氏縣出身的氏叔琮投軍,因為精於騎射,馬戰兵器樣樣精通,一來就當上了小軍官,然後在龐師古的提攜之下慢慢發跡。可以說,龐師古對氏叔琮是有知遇之恩的,氏叔琮對龐師古也十分敬重,對他如今面臨的處境十分憂心。
十萬大軍頓於潁水、許州一線,左翼的蔡州正在大戰,潁州則已經被北上的淮寧軍攻取一半以上,任憑其發展下去的話,說不定夏賊要攻到陳州去,包抄龐師古的後路。
這如何使得!
但為了龐師古搭上自己的命,氏叔琮還沒這麼大魄力。幫一幫老上級、大恩人是肯定的,但幫到什麼程度,還得具體再看。
“淮寧軍有朱延壽、李神福兩路出兵拖著,想必折嗣倫也不敢有什麼異動。傳令下去,移師下蔡,我要會一會契苾璋、崔洪。”氏叔琮下了河堤,翻身上馬,頭也不回地西行而去。
從騎軍調任雄威軍使的李思安接到命令後,意識到大戰即將來臨,不由得興奮了起來。
他是汴州本地人,楊彥洪親兵出身,身材魁梧,勇力過人,馬戰廝殺時擅使飛槊,往往一擊斃敵。朱瑾帳下不知道多少軍校曾經吃過這招的虧,成就了他的赫赫威名,然後一路青雲直上,終於獨掌一軍,並遙領亳州刺史。
“破夏軍那幫烏合之眾在哪?”李思安拉住軍中都虞候,問道。
“在舊潁陽縣,與楊師厚合兵一處。昨日接到趙巖軍報,言其欲攻汝陰。”
“趙巖?”李思安一愣。
“就是趙霖,因作戰不利,遂改名去去晦氣。”都虞候答道。
“改名有個屁用!”李思安不屑道。
楊師厚那個老滑頭,擺明了是拿趙霖——好吧,趙巖當猴耍呢。聽聞他不斷拉丁入伍,兵馬已破萬,哪來的錢糧養軍?要麼搜刮潁州百姓,要麼蹭破夏軍、落雁都的,反正陳許負擔得起。
李思安覺得,今後萬一遇到夏賊,斷不能與楊師厚並肩作戰。這人品行太差了,居然丟下張全義自個跑了,而且有擁兵自重的苗頭。若不是這會沒空料理他,早就人頭落地了。
不過氏都頭卻認為時局艱難,楊師厚那萬把人可以壯壯聲勢,而今還得與他虛與委蛇。
李思安對此無法認同。楊師厚確實能力不錯,善治軍,打仗的水平也可以,但軍士多為新募,嚇唬嚇唬草賊山匪還行,一遇到高強度的廝殺就得露餡。
宿州行營主力傾巢而出,飛勝、雄威二軍各有萬人,揀選徐宿勇士精銳編成的控鶴都也很能打,這就兩萬一千步騎了。一路上還在諸州徵集了土團鄉夫兩萬餘人,總計四萬多大軍,還不夠打麼?
與那些心思叵測、戰力羸弱的人攪和在一起,只會讓自己被拖下水,莫名其妙吃敗仗。
也不知道氏都頭怎麼想的,唉!
淮水靜靜流淌,靜默無言。李思安發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