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堤經常被水浸泡,容易損壞,於是在東面四里處修了新堤。也就是說,放棄了這四里地,使其成為了黃河河道的一部分,如今要掘的就是這道新堤。
蔣玄暉不想再看了,他直接回了滑州城。
路上經過了幾個村子,村內洪水漫溢,廬舍皆被浸沒,百姓巢舟以居。很多人拖家帶口,往州城而去,惶惶然仿如末日一般。
黃昏時吃罷晚膳後,有隨從匆匆走了進來,附在蔣玄暉耳邊,低聲說了好久。
蔣玄暉嘆氣。堤壩終於掘開了,洶湧的洪水衝破阻隔,向東而去。
他都可以想象,黃河在此一分為三,衛州地界的古黃河洩洪河道是一條,但人家兩岸地勢高,問題不大;主河道是一條,水勢已經洶湧無比了;如今滑州許多州縣又算一條臨時河道。
大水漫溢之下,田稼皆害,顆粒無收,百姓漂溺者甚眾,怕不是要死幾萬人!
前隋開皇十八年、大業十三年,黃河兩次大水,每次都死幾萬人——從開皇十八年到大業十三年,短短十九年間,河南、山東黃河竟然五次決堤,讓人匪夷所思,這倆父子對關東老百姓是真的不太上心。
國朝黃河水災最嚴重的一次應該是德宗貞元八年(792),河南、河北、江淮四十餘州大水,死二萬餘人。
這次要死多少人?蔣玄暉不敢想象。
他只能安慰自己,至少比兵災死得要少。李克用在河北折騰那麼久,百姓亡走、死傷以十萬計,甚至可能有二三十萬,不比水災可怕多了?
滑州,今年算是完蛋了!東面的濮、鄆、兗等州估計也不好受,要跳起來罵娘了。
管他呢!天平軍、泰寧軍幹我何事?
朱全忠那裡不管洪水滔天,邵樹德這邊則在加緊攻勢。
天雄軍與土團鄉夫輪番攻城,戰事極為激烈,直到暴雨在此來臨。而此時,南路的定遠軍已經在伊闕關後的龍門驛一帶紮下大營,順義軍則直接向南,比他們稍晚兩天攻佔了守備空虛的伊闕縣,算是兩道保險,死死圍住了威戎軍那幾千人。
對這座關城,李唐賓的意見是保持一定的軍事壓力,持續攻打,同時遣人勸降。
邵樹德沒有意見,因為他也想不出伊闕關守軍還有什麼堅持下去的意義。
從一開始,這對他們而言就是一個死局。
關城不能退,一退就被天雄軍壓下來,追著屁股打。而不退的話,又只能眼睜睜看著後路被截斷,成為一座孤城。
當然這不怪威戎軍,也不怪張歸霸,事實上是梁軍整體的潰敗導致。真要追溯的話,洛陽那場大敗就註定了今日的結局。說白了,洛汝就不該守——可不守又能怎樣?局面似乎更糟。
大勢去矣!
胡真又出場了。他自告奮勇進了伊闕關,並被帶到了張歸霸面前。
雨很大,氣氛還算融洽,至少張歸霸沒第一時間殺了他,還請他喝酒,這就是個不錯的開端。
“夏王打仗,和十餘年前不太一樣啊。”張歸霸眼神飄忽,似是在回憶什麼:“當年在長安東,黃鄴的大軍就折在他手裡,唉。只不過,那時候的夏王,打仗勇猛精進,神皋驛戰孟楷,高陵縣打張全義,三原縣破李唐賓,全都是陣列而戰,一舉破敵,打得人心服口服。怎麼帳下兵馬越多,卻打得愈發小心謹慎了,何故耶?”
胡真仔細回憶了下,也有些唏噓。
同州之戰,朱全忠帳下不過萬把人,邵樹德、諸葛爽、朱玫、伊釗合兵兩三萬眾,不是河東兵就是夏綏邊軍,以多欺少,打得他們找不著北。
張歸霸所說的那場仗,應該是東渭橋之戰了。諸葛爽、邵樹德、李孝昌、李詳四人,大破巢軍,取黃鄴首級,張歸霸三兄弟應在軍中,連夜遁走。
“梁王一直想找夏王決戰。”張歸霸笑了笑,道:“此戰若能成,我定率軍衝殺,摧鋒破銳,會一會名動大河的天雄、武威、鐵林諸軍,縱死無恨,輸了也心服口服。”
“兵越多越需謹慎。”胡真下意識為邵樹德辯解了起來,道:“國朝初年洛陽之戰,竇建德一戰成擒,為天下笑。若其不急於求成,深溝高壘,以守為主,再用其幕僚之策,趁虛襲取蒲州,入關中,太宗想贏也非一朝一夕之事。”
李唐初年,河東是真的空虛。幕僚們都建議竇建德不要急於決戰,而是攻取河東,再繞道入關中,聯絡突厥大舉南下,讓李唐首尾不能相顧。奈何一戰送了十萬兵馬,以至於後來劉黑闥在突厥人的支援下於山東、河北轉戰,連敗名將、斬殺唐軍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