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拂過大地,吹皺了潺潺流淌的河水。
遠方的山脊之上,已有大雁漂洋過海遠遠飛來。
山腳下茂密的叢林之中,狐兔越過溪流、草地,互相追逐。
一排排木屋建立了起來,掩映在綠樹紅花之中,非常漂亮。
再遠處,驚濤拍岸,海潮洶湧。
從大海深處湧來的波浪,一遍又一遍地拍擊著崖岸。
崖岸巋然不動,將最兇猛的海潮阻隔於外,將相對溫柔的海水放了進來。
港灣內桅杆林立,二十餘艘船隻已經做好了啟程的準備。
馬上就要進入夏天了,風向即將改變,再想南下返回登州,就得費上好一番手腳。不是無法抵達,實在是航程曲折,得追尋著洋流的方向迂迴前行,速度還很慢,十分麻煩。
「走了!」碼頭上響起了陣陣鐘聲。
以平海軍兩艘戰船為先導,超過二十艘運輸船繼之,船艙之內壓滿了石頭和海水,依次拔錨出港。
邵嗣武登上高臺,俯瞰著外面的海天一色。
船隻在外海稍稍整理了下隊形,然後便調頭南下,慢慢消失在了遠方。本來還有數千名龍武軍將士要跟著船隊一起走的,都是些不願留在安東府成家立業的武夫,因此只能返回家鄉。如今情況有變,自然只能強留一番了。
但打完仗之後,他們終究還是要走的。
今後的命運,要麼補入各州州兵,要麼遣散,只有少數佼佼者,在透過重重甄別之後,得以選入禁軍,補充戰損。
龍武軍,作為一支獨立部隊的歷史,或許已經悄然消失了,一如它的諸多「前輩」那樣。
高行珪也站在高臺之上,瞪大眼睛看著消失在天際線上的船隊。船身先不見,然後是船樓,最後是桅杆……
怎麼會這樣?莫非大海是圓的?
「高將軍也來了數日,覺得安東府如何\/」邵嗣武問道。
「有村落,有煙火氣,比以前順眼多了。」高行珪回道。
「高將軍可願為我效力?」邵嗣武又問道。
「高氏忠於朝廷,只要聖人降下德音,有何不可?」高行珪答道。
邵嗣武略顯尷尬地笑了笑。
方才操切了,招攬人才也不是這麼個法子。戒驕戒躁,沉住氣,想父親是如何舉重若輕地辦到這些事的,切記!切記!
「契丹有多少民戶?」邵嗣武下了高臺,倘徉在長滿青草與野花的黑土地上,問道。
「怕是契丹可汗也不清楚。」高行珪苦笑道:「迭喇部的耶律釋魯曾經估算過,契丹八部應有正丁、奴僕十餘萬戶,不到八十萬人。這幾年損失了不少,應只有七十萬餘了。另有依附之韃、室韋、回鶻部落十餘,此非其奴部,而是盟友,或者說是附庸。渤海州縣也被其攻下了不少,十來萬人還是有的。此外還有一些漢地俘虜、高句麗遺民、韃羈逃人等等,總計數萬。」
「全力征丁,可得多少兵?」
「三十萬吧。」高行珪說道:「如果把漢人、渤海人、高句麗人及交好之盟友部落也拉進來,最多四十餘萬兵,但這很難做到,除非不顧一切,全力施為。」
一次出動四十萬兵,對於生產力水平較高的中原來說,不容易做到。對於生產力水平較低的契丹,當然也很難。
出征所需的物資、糧食,或許可以湊得出來,但代價呢?一般情況下,草原出動幾十萬騎南下中原,都是抱著大搶特搶回本的目的,若搶不到,財政上就會元氣大傷,主持召集人手的酋豪的威望也會大跌,往往埋下內亂的種子。
「高將軍此來報訊,我已遣人回中原通傳。聖人聽聞,必然欣悅,高
氏的功勞,不會就此埋沒的。」邵嗣武這話說得有點老氣橫秋,但高行珪聽得理所當然,他不就是為了這個承諾麼?
「謝殿下。」高行珪喜滋滋地說道。
邵嗣武揮了揮手,讓高行珪離去。
高離去之後,他繼續徜徉在充滿春天氣息的草地上。
母親老了,父親子嗣眾多,雖然對每個孩子都很好,盡心竭力給予幫助,讓他們成長,讓他們能夠自立,但————
不想那些了,邵嗣武嘆了口氣。父親一紙詔書就能把他叫回去,做什麼都是枉然。」
還是想想怎麼對付契丹人吧。大戰在即,即便父親不說,安東府還是要有些動作的。兩萬人做什麼什麼大事,但牽制襲擾一下,讓契丹人分一分心,還是可以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