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氏不知道自己怎麼回去的。
作為女人,她隱隱清楚是怎麼回事,畢竟已經有過一個孩子了。
兩位中官變得愈發客氣了。他們小心翼翼地攙扶高氏上了馬車,以前偶爾還陰陽怪氣兩句的,現在一句都沒了,臉上掛著諂媚的笑意——這個時候,沒必要得罪懷了龍種的女人,往後的事情誰說得清楚呢。
高氏還在捂嘴抽泣,自哀自憐之中,根本沒注意到二人態度的改變。
馬車離開大府後,慢慢行駛在街道上。出了南門之後,便向西拐,往臨朔宮金臺殿而去。不過今天有點“堵車”……
寬闊的道路之上,一輛大馬車傾覆在地。車伕手忙腳亂地清理著掉落地面的碎瓦片、紅磚頭,其他滿載建築材料的馬車也停了下來,紛紛過去幫忙。
“晦氣!”中官張居翰怒罵一聲,揮了揮手,讓看護高氏的兩個小黃門也上去幫忙。
隨車護衛的還有四名騎士,其中一人更是已升為副將的元行欽,他策馬前去,詢問了一番,然後又回來了,道:“內務府要在薊城西南建一座馬車工坊,專門造四輪馬車。”
“莫非就是聖人所乘的馬車?”張居翰有點印象。
“就是那個。”元行欽道:“聽聞這回主要造輜重運輸車。其實,這車如果改造成偏廂車,在草原上很好使,比咱們原來的更好。”
兩輪馬車有個缺陷,即很難找到與車架正好一樣高的挽馬。一般而言,車廂都有一定程度的傾斜,無論坐還是站,都不是很舒服。
如果是四輪馬車,那就完全沒問題了。隨你馬的肩高是多少,車廂都是水平狀態,人站在裡面射箭或廝殺,都要方便很多。
“聖人真是雷厲風行。”張居翰嘆道:“這磚瓦從西面運來,莫非是西山?”
“是西山。”元行欽又道:“上月隨聖人入西山行獵,但見濃煙滾滾,有蕭氏族人在西山建磚場燒磚。”
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颳起的風。或許是靈州時代吧,聖人就喜歡建窯燒磚。而且磚瓦輪窯大興之後,磚頭的產量大增,效率也提高了很多,磚價一路走低,很多人便更願意用磚頭來建房子了。
但凡有點錢的軍士家庭,其宅院基本都是磚木混合結構的。
牆體用磚砌成,橫樑、門窗、廊柱之類用木頭——在可以燒煤烘乾木材之後,木料價格也大大降低。
武夫們對此還是很感激的。
大夥又不傻,沒有磚頭,那就得住木屋或土坯房。
前者非常害怕蟲蟻,也害怕潮溼的氣候。洛陽有些地方原本是沼澤,地勢低窪潮溼,如果碰上多雨的夏季,木牆上給你長點蘑孤並不是開玩笑。
土坯房則不夠結實,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會挑細沙篩選,然後夯土版築,往往都是挖來的方方正正的大土塊,非常怕雨打風吹。時間久了,土坯上還滿是蟲眼,一些馬蜂把窩安在土坯內部,十分煩人。
把磚價打下來,把木料價格打下來,造福的是所有人。也許現在只能惠及部分有財力的百姓,但將來呢?說不定就能惠及更多人了。
“燒磚要有煤,西山那邊定然開有煤礦,誰家的?”張居翰問道。
“還是蕭家的。”元行欽說道:“以前是李存章開的,後被朝廷沒收,轉租給了蕭氏。”
“煤礦可掙錢了……”張居翰嘿嘿笑了兩聲。
沒點根底的,能開煤礦?他曾經作為中使去過河陽修武煤礦,裡頭賺錢的門道太多了。
洗完的煤直接賣。
記得最初在關北採煤定價的時候,下面人問聖人石炭作價幾何。聖人只吟了兩句詩——
“一車炭,千餘斤,宮使驅將惜不得。”
“半匹紅紗一丈綾,系向牛頭充炭直。”
紅紗因為過於輕薄,用料不足,故十分廉價,比絹便宜多了,半匹也就一百多錢的樣子。綾的價格比較貴,宮中用的可能質量、面料都比較好,但一丈三百錢了不得了。
半匹紅紗一丈綾,絕對不會超過五百錢,更大可能只有四百錢,卻買了一千斤的木炭,摺合一斤半文錢,確實與強搶無異了。
但煤炭的產量、成本比起木炭來說,卻要便宜太多了。尤其是靈州那地方,羊蹄子刨草根的時候都弄出過煤,用“半匹紅紗一丈綾”來給一千斤煤炭定價,卻又有得賺,給幕府貢獻良多。
張居翰不知北平府煤價幾何,多半比靈州貴不少,想來是相當賺錢的。
另者,煤採出來後要洗,洗完後沉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