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道送來的五百多契丹、回鶻、奚、渤海壯士。甚至於,聽聞室韋諸部也有人受財貨利誘,打算南下賣命。各部酋豪,在使者多番勸說之後,也打算進京朝貢,接受朝廷冊封。
從這些舉措來看,朝廷對遼東道的方略是一以貫之的,即抽其精壯勇士南下。
這樣做有三大好處。
其一是減小草原的生存壓力,讓剩下的人能活下去,不至於鋌而走險。
其二是自己能得一批吃苦耐勞、敢搏命的勇士。這些勇士在中原住個幾代之後,就會被龐大的人口基數給同化掉,翻不起一點浪花。
其三是能夠密切中原與草原的關係。
過來當兵賣命的人,在老家總有親戚朋友吧?中途戰死,沒能成功賣命的不論,就說那些立下功勞,成功過上好日子的人,他們會下意識與老家聯絡,這能消除很多陌生感,甚至形成一條穩固的渠道,草原上一無所有的人會用這條渠道南下中原“燈塔”,為朝廷效力。
他們走掉一個,當地的酋豪、頭人就少一分力量。等到想造反的時候,發現盡是歪瓜裂棗,什麼都辦不成——這並不是開玩笑,身高體壯、意志堅定、吃苦耐勞、聰明勇武的人走了,同樣會帶走最優良的品質乃至血脈,對一個族群而言,有那麼點全種族劣化、退化的意思。
蕭敵魯走後,錢傳璙沒多耽擱,直接前往鴻臚寺。定下面聖日期後,又被安排到了館驛,不意在這裡遇到了泉州刺史、王審知的侄子王延彬。
“王使君。”
“錢衙內。”
見禮過後,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最後還是錢傳璙先開口:“聽聞泉州海貿興盛,聖人最愛此事,使君此番入京,當簡在帝心了。”
“承你吉言了。”王延彬笑道。說罷,舉起酒樽,敬了錢傳璙一杯。
二人一飲而盡。
“說起來,前幾年入京的時候,朔方生燒只有幾個大驛站才有,而今遍地都是。”錢傳璙說道:“還有這娃魚,至少北平府這一片,每個驛站都有。聖人這一路走下來,真是把他的喜好變成整個天下的喜好了。”
“我其實挺喜歡這酒的,夠勁。不過,名為朔方,可未必真是朔方所產。”王延彬說道:“至少北平府這一片,多是本地自產,關西移民帶過來的。他們有養奶牛的習慣,聽聞釀酒後的殘渣可以催奶,所以廣種葡萄釀酒。”
“真是一方水土養一方人。”錢傳璙嘆道。
隋唐之時,給百姓授田,規定好了宅園、耕地,即宅園是宅園、耕地是耕地,不能混為一談。
耕地拿來種糧食,這個沒問題,各地都一樣。
但宅園就差別很大了。除一小部分拿來起屋外,河南人、河北人的宅園多用來種植桑樹,又稱“桑園”。關西百姓的宅園比較多樣化,有人拿來種桑樹,有人則改為果園,比如聞名長安的馬燧家的李子、杏子、棗子等。
關北百姓的宅園多種葡萄。以前還有人制作葡萄乾出去售賣,現在基本都釀酒了,因為經過涼州那邊的試驗,發現釀酒殘渣混在草料中時,確實可以讓奶牛的產奶量大增,百姓們見到好處,自然會群起效彷。
而今充斥關中各地的乾酪多產自關北。中原百姓原本其實沒有特別多的食用奶製品的習慣,但經過這三十年的嬗變,鮮奶、酸漿、乳酪、奶渣、奶皮、奶粉、奶豆腐甚至是馬奶酒,已經成了百姓們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物事。
便宜、量大,也能頂餓,誰不喜歡?簡而言之,大夏部分割槽域百姓的飲食習慣,已經被永久性地改變了。
現在看來,隨著關西百姓在北方各處遷移,這種飲食習慣也在不斷擴散。河南人或許不捨得砍掉桑林改為葡萄園,但代北、燕山一帶的百姓們卻毫不猶豫。蓋因你讓他們種桑織稠,無論是產量、質量還是技術,都遜以貝州為代表的中原綢緞一籌。
既爭不過他們,那不如另闢蹊徑,學關西人多養牲畜、多釀酒、多做奶製品。
“不過,朔方生燒與娃魚還不太一樣。”王延彬又道:“我聽聞娃魚其實沒那麼多,但聖人透過驛站分銷,其實是讓過路的軍將、官員、使者慢慢喜歡這東西罷了。你看這驛站,你要吃牛羊肉,那可未必有。若要吃娃魚,那是真的有。哦,今日還多了鹿肉。”
驛站是有接待標準的,不同級別官員的食宿標準不一樣,級別高一點或比較重要的,就可以吃肉。但事實上他們沒有多少選擇權,吃什麼全憑驛站提供,其實是一種變相的“強買強賣”。
不過娃魚是稀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