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邕管,山高路遠,不知何日才能相見。來,飲了這杯。”
“滿飲!”
薊縣東南的某處農莊院落內,一群身著綠袍的官人正在飲酒告別。
他們中有的是進士,在各州擔任縣尉、縣丞、主簿之類的左貳官員,或者在州里面擔任諸曹參軍事、經學博士、醫學博士等職務。
說白了,都是八九品的底層小官。
而今他們的造化來了。詔置福建道、嶺南西道,從各地挑選官員南下赴任,這些人便是了。且一去就可以當縣令,算得上是高升了。
當然,不是所有人都願意去這些地方的。有的人寧願在中原當個從九品下的州經學博士,也不願意去嶺南當從七品、正七品縣令——官升幾級都不願意去。
而有人不願意去,自然也有人願意去。
你有背景,我沒有,那麼只能搏一下了。
在中原廝混,很可能一輩子都過不了七品這個坎,而今有機會直升七品,為什麼不去?天底下做什麼事情都有風險,一切看命了。
另外,還有三都國子監、各州經學生中的佼佼者、各級衙門的積年老吏,也有機會去嶺南、福建、黔中等地擔任九品小官。
從吏員、學生變成官人,對他們而言,這是質的飛越,是原本一輩子都難以企及的目標,完全值得搏命。
他們的態度,就比那些底層小官積極多了,早早就收拾行囊上路,高高興興地赴任。因為他們很清楚,這是國朝初年才有的福利。換成承平幾十年、一百年後,沒有功名還想當官人,可能嗎?
王朝如日初升,官僚百態,不一而足。
“再過些時日,嶺南東道也要被打下來了吧?”共飲完一杯後,眾人坐了下來,有人說道。
“靜海軍怕是也要罷鎮了。”
“早晚的事啊,等打完劉隱,須臾間就得罷鎮。”
“五管之地,也就交州、廣州這兩地還算湊合,其他都不行啊。”
“不去那邊,你又能去哪?讓你當河南尹?”
“哈哈。這輩子若能當到河南尹、京兆尹、北平尹,怎麼著也得回鄉祭祖,修葺下祖墳。”
“說起府尹,安東尹杜光乂出任福建道巡撫使,這一步跨得可不小啊。”
“他是什麼身份?又在安東府厚積薄發多年,早晚的事。”
“將來可能入得政事堂的。去福建道的諸位,可得多上門走動走動啊。錯過此機,懊悔終生。”
低階官員們坐在一起聊天,與高階官員絕對是兩個氛圍。
總體而言,他們更敢說,此時也對未來有著相當的憧憬,畢竟整體年紀不大。
至於過了四十的,那就是另一個想法了。他們會認真考慮紮根南方的可行性,而不是想著升官後再調回本地。
自唐末以來,福建成了不少北方士人躲避戰亂的地方,當地文風漸盛,其實是一處很好的安家立命之地。如果好生經營,幾代人下來,在缺乏強有力競爭者的情況下,是比較容易成為地方豪族的。
這一點,對年紀較大的低階官員們更有吸引力。他們在仕途上不再具有無限的可能性,更多地寄望於後輩。
而他們這些下意識的想法,其實也是千百年來華夏子民開拓南方的重要組成部分。一個北方士人家庭,其帶動能量十分驚人,同化往往在不經意間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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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敵魯、錢傳璙等人抵達運河盡頭時,這些南下官員們剛剛結束聚會。
蕭敵魯還沒什麼,錢傳璙卻感嘆連連。
北方人來搶他們的權力和資源了,即便再能擺正心態,心中終究有那麼一絲不舒服之感。
但這又如何?大勢如此。
關中、河南、河北、河東終究還是這個天下的重心。
關北、河隴有鹽畜之利,人也耐苦戰。
巴蜀更是不輸於江南的富庶之地,只要恢復過來,絕對是一個人文薈萃之地。
甚至就連荊湖、遼東這些後起之秀,也各具特色,潛力不可小覷。
淮南、江南,拿什麼和他們對抗?
沒戲唱嘍!錢傳璙心中明白,就是一時難以接受罷了。
“一路上承蒙將軍熱情招待,今後若有暇,可至杭州一會,某一定盡地主之誼,令將軍盡興而歸。”分別在即,錢傳璙拱手行禮道。
“好說,好說。”蕭敵魯打了個哈哈,笑道:。
他還得接一批人,即從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