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側身於一個喜丁身後,面前沒有什麼障礙了。那個喜丁哈哈笑著,頭也不回地喊著:“嘿,別擠了,別擠了。”
最後一次飛快地打量一下已經靠得很近的新郎,許平垂下頭,把兩隻手偷偷揣進懷裡,一隻手握住一把藏在肋下的手銃把,在心裡輕聲數著數。
“……六、七、八、九……”
猛吸一口氣,許平兩腿一彈,跟著就向前躍出……
“張大哥,”身體就要騰空而起的一剎那間,一雙手臂如鐵箍般地抱在許平身上,背後的聲音嘹亮地響著:“真是讓我好找!”
“放開我!”許平努力地晃動著身體,但那雙手臂卻死死地抱住他,讓他怎麼也不得脫身。
“別擠,別擠。”
那個喜丁反手推了許平一把,而身後的人藉著這勁把他狠命地拉入人群中。看著已經從身前過去的馬上紅袍人,許平用盡力氣大叫道:“金神通!金神通!”
可是這最後的吶喊聲被淹沒在鑼鼓的喧囂中,就好似一滴水落入海洋似的。
“金神通,金神通!”呼喊著的許平還在奮力掙扎著,身後的人死死地拖住他,更多的圍觀人群大喊大笑著,把他不斷地擠向身後……
……
九月二十日,稀稀拉拉的細雨連綿不斷地下了兩天,終於在黃昏時分停下來。隨著太陽沉下去,一串串的紅燈籠點燃在金府的屋簷下,隱約可聞從府中傳出的絲竹樂器聲。金府從娶親的第二天起,在側門的巷子裡開了個粥棚,聽說要連開三日,遠遠近近的窮人紛紛到這裡領粥,僻靜的巷子變得熱鬧起來。此時在稍遠一點的街道角落,站著兩個身穿灰衣、頭戴斗笠的漢子,注視著披紅的金府家丁站在大鐵鍋旁邊,用大勺盛滿粥,依次倒進排隊乞丐的碗裡。那些衣衫襤褸的窮苦人千恩萬謝,送上他們對金家公子、少奶奶的祝福。
兩個帶斗笠的漢子登上附近的酒樓。其中一人的行為有點古怪,沒有坐下吃飯,而是站在窗前向金府裡張望。酒保心下暗暗發笑,這幾天有不少客人喜歡眺望大喜的金府,不過那一排排的房頂又有什麼可看的呢?
許平站著,一直默默地望著金府。由於距離遠,只能隱約分辨出有幾扇窗子在夜色中透出微光,在他良久的注視中,不知道有多少次似乎看見這光亮中有人影閃動,每一次都如同有重錘敲打著他的胸膛。許平就那樣默默而立,遙望著微弱的燈光逐漸熄滅,直到最後一扇窗子沒入黑暗——當那亮光失去,窗戶籠罩在漆黑的夜色中的那一刻,許平不由得把眼睛閉上,讓自己眼前和心中的世界同時沉入無邊的黑暗中。
酒樓早就該打烊了,酒保不敢攆客,守在樓梯口悄悄打哈欠。陪同許平的那個人小聲喚道:“許將軍,我們走吧。”
……
兩人走到他們住處附近,許平又一次致謝:“鍾爺,兩次相救之恩,許平無以為報。”
幾天來,許平一直住在鍾龜年在京師的這幢小院子裡,但今天他卻不打算再進去了,而是準備和鍾龜年告別:“明日,我便會離開京師,今天要潛回舅家拿些東西。”
昨天鍾龜年到許平舅舅家附近打探,老人家已經不在那裡了。據街坊鄰居說,自從許平犧牲的訊息傳來後,老人就關閉了鋪子,拄起柺杖一瘸一拐地走了。無論街坊們如何勸說,那老人都頑固地要去山東,說一定要把自己的孩子找回來。
“許將軍日後有何打算?”鍾龜年低聲問道,臉上的表情有些古怪:“若是許將軍想……想去山東、河南,倒是可以與我的商隊同行。”
“山東?河南?”許平微微一愣,接著就立刻明白了鍾龜年話中的含義,他輕笑一聲,其中滿是苦澀之意:“鍾兄未免太看輕我了。”
鍾龜年默默地看著許平。
“我一身本領都是鎮東侯所授,我豈能與他為敵?”許平嘆息一聲:“以前我總是裝看不見自己的低微身份,總拋不開想中幻想,但現在仔細想來,這件事錯在我,不在別人。”
今天許平已經想通,鎮東侯願意把女兒許給誰、黃子君願意嫁給誰是黃家的事,他向鍾龜年深深鞠躬:“我一時想差了,莽撞從事,差點害死了鎮東侯的女婿和黃家小姐的夫婿,多虧了鍾兄,才沒讓我鑄下如此大錯。”
“那許兄以後打算幹什麼呢?”
“我是一個兵,除了打仗再無其他本領。不過我辜負了鎮東侯的提拔,辜負了賀大人的褒獎,為了兒女之情違抗軍令……便是他們肯寬恕我,我也無顏相見。”許平又是一聲輕笑,雖然其中多有苦澀,但鍾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