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不妥,連忙將手上的小白摺扇開啟,掩在鼻子以下。家樹也覺自己這話有點過分,就不敢多說了。
坐談了一會,壽峰遇到兩個熟人,那朋友一定要拉著過去談談,只得留下家樹和秀姑在這裡。二人默然坐了一會,家樹覺得老不開口又不好,便問道:“我去了南方一個多月,大姑娘的佛學,一定長進不少了。現在看了些什麼佛經了?”秀姑搖了一搖頭,微笑道:“沒有看什麼佛經。”家樹道:“這又何必相瞞!上次我到府上去,我就看到大姑娘燃好一爐香,正要念經呢。”秀姑道:“不過是《金剛經》、《心經》罷了。上次老師傅送一本《蓮華經》給我,我就看不懂。而且家父說,年輕的人看佛經,未免消磨志氣,有點反對,我也就不勉強了。樊先生是反對學佛的吧?”家樹搖著頭道:“不!我也願意學佛。”秀姑道:“樊先生前程遠大,為了一點小小不如意的事,就要學佛,未免不值!”家樹道:“天下哪有樣樣值得做的事,這也只好看破一點罷了。”秀姑道:“樊先生真是一AE?好心待人,可惜人家豈不知道好歹。”家樹將手指蘸著茶杯子裡的剩茶,在桌上搽抹著,不覺連連寫了好幾個“好”字。壽峰走回來了,便笑道:“哎,你什麼事想出了神?寫上許多好字。”家樹笑了,站起來道:“我們坐得久了,回去吧。”壽峰看他心神不定,也不強留,就請他再看一看這裡的露天遊戲場去。
會了茶錢,一直順著大道向南,見柳蔭下漸漸蘆棚相接,除茶酒攤而外,有練把式的,有說相聲的,有唱繃繃兒戲的,有拉畫AE?的,盡頭還有一所蘆篷戲園。家樹看著倒也有趣,把心裡的煩悶,解除了一些。又走過去,卻聽到一陣絃索鼓板之聲順風吹來。看時,原來是柳樹下水邊,有一個老頭子帶著一個女孩子在那兒唱大鼓書,周圍卻也擺了幾條短腳長板凳。家樹一看到這種現象,不由得前塵影事,兜上心來。一陣頭暈,幾乎要摔倒在地,連忙一手按住了頭,站住了不動。壽峰搶上前,攙著他道:“你怎麼了?中了暑嗎?”家樹道:對了!我聞到一種不大好的氣味,心裡難受得發昏了。峰見路邊有個茶座,扶著他坐下。秀姑道:“樊先生大概坐不住了。我先去僱一輛車來,送樊先生回去吧。”她一人走上前,又遇到一所蘆棚舞臺。這舞臺比較AE?整一點,門口網繩欄上,掛著很大的紅紙海報,上面大書特書:今天氣月AE?日應節好戲《天河配》。秀姑忽然想起,父親約了今天在什剎海相會,不能完全是無意的啊!本來大家談得好好的,又遇見了那個人。但是他見那個人不但不生AE?,反而十分原諒她。那末,今天那個人沒來,他又能有什麼表示呢?這倒很好,可以把他為人看穿了……
秀姑只是這樣想著,卻忘了去僱車子。壽峰忽然在後面嚷道:“怎麼了?”回頭看時,家樹已經和壽峰一路由後面跟了來,家樹笑道:“大姑娘為什麼對戲報出神?要聽戲嗎?”秀姑笑著搖了一搖頭,卻見他走路已是平常,顏色已AE?定了。便道:“樊先生好了嗎?剛才可把我嚇了一跳。”說到這個跳雖不曾注意,但是這樣一來,就不便說要再玩的話,只得默然著走了。
到了南岸,靠了北海的圍牆,已是停著一大排人力車,隨便可僱。家樹站著呆了一呆,因問壽峰道:“大叔,我們分手嗎?”壽峰道:“你身體不大舒服,回去吧,我們也許在這裡還溜一溜灣。”秀姑站在柳樹下,那垂下來的長柳條兒,如垂著綠幔一般,披到她肩上。她伸手拿住了一根柳條,和摺扇一把握著,右手卻將柳條上的綠葉子,一起一起兒的扯將下來,向地下拋去,只是望著壽峰和家樹說話,並不答言。那些停在路旁的人力車伕,都是這樣想著:這三個人站在這裡不曾走,一定是要僱車的了。一陣風似的,有上十個車伕圍了上來,爭問著要車不要?家樹被他們圍困不過,只得坐上一輛車子就拉AE?走了。只是在車上揭了帽子,和壽峰點點頭說了一聲“再會”。
當下壽峰對秀姑道:“我們沒事,今天還是個節AE?,我帶著你還走走吧。”秀姑聽說,這才把手上的柳條放下了,跟著父親走。壽峰道:“怎麼回事?你也是這樣悶悶不樂的樣子,你也是中了暑了?”秀姑笑道:“我中什麼暑?我也沒有那麼大命啦。”壽峰道:“你這是什麼話!中暑不中暑,還論命大命小嗎?”秀姑依舊是默然的跟著壽峰走,並不答覆。壽峰看她是這樣的不高興,也就沒有什麼遊興。於是二人就慢慢開著步子,走回家去。
到了家之後,天色也就慢慢的昏黑了。吃過晚飯,秀姑淨了手臉,定了一定心事,正要拿出一本佛經來看,卻聽得院子裡有人道:“大姑娘!你也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