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呢?
“今天夜裡看電影,多有意思的電影啊。”
那女人不停地喊著,她的目光呆滯,沒有焦點,她的衣帶也零亂不整,象她這麼美麗的女人是知道怎樣打扮的。噢,她一定是個瘋子。可是精神失常的人說出來的瘋話,不正是今夜空襲火災的寫照嗎?多麼大的諷刺呀!
他把那女人從屋裡帶出來。還沒到門口,就聽到燃燒彈的“噝—-噝——”聲。
他揭起自己的防火服,罩住那女人的臉,然後便把她按到地上。
周圍又成了一片火海。撲滅的火災又復活了。瘋女人呆的那棟木房一下子被點著,亮得象“神田祭”的巨大煙花。這個女人沒有家了。
大 鹽平帶著一身創痛疲憊地回家了。家中僅存的木房又被燒了一次。煙糊味燻人。整個東京還在大火中,亮得有如日出。他拉著那女人,那女人一路上不斷喊著“杉 本,咱們一塊兒去看電影,多好看的電影啊。”大鹽平不禁想起在拉包爾的第十七軍司令部裡,百武晴吉中將曾招待他們看的電影,那些都是日本飛機轟炸中國、新 加坡、緬甸、荷屬東印度、錫蘭和澳州達爾文港的記錄片,加了色彩濃厚的軍國主義解說詞。每當日機投下的炸彈引起了大火,解說員就大聲喊:“真棒!命中了, 好厲害呀!”還有一部攻佔南京的記錄片,出現過各種被殺死的居民的鏡頭。當時在座的官兵似乎沒有誰同情被佔領國的居民。他們都懷著大和民族的優越感。許多 軍官還刺激得興奮起來。“聽說在南京可以隨意姦淫中國姑娘,可惜沒輪上那好地方。”有的軍官還這樣說。
現在,局勢完全逆轉過來了,日本人被美軍象消滅老鼠般地屠殺,整個戰爭陰森恐怖的一面昭示在日本人面前。當初,正是他們得寸進尺,一步一步從朝鮮半島,到中國東北,到南洋,自己搶先發動了這場毀滅自己的戰爭。
賴子出來迎接他。她看到大鹽平活著回來,高興極了,不顧五十嵐在旁邊,和大鹽平內弘擁抱起來。“我是全日本最幸福的女人了。”賴子不停地說,幾乎忘了告訴大鹽平五十嵐老人受了嚴重的燒傷。
猛然間,賴子看到大鹽平身後的漂亮女人,不禁一怔,頗有醋意。
“她是誰?”
“不知道,從一棟房子裡救出來的。附近一帶全燒光了。她的房子也被燒燬了。她是個瘋子,什麼也問不出來,先讓她住兩天,等我去打聽一下吧。”
賴子產生了女性的同情心。她拉過那美女的手,和氣地問她,那女的依舊只有“看電影”一句話。
賴子幫她把燒糊的髒衣服換下來,“啊!這裡還縫了一個布條。”
果然在衣服的裡面縫了一塊布。漫天通紅,布條上寫的字一演二楚:
“我叫金田美奈子。大正十年生。在空襲中患了精神病。任何人請看在神的面上,給我吃的東西,幫助我解決生活中的困難。”
那間房子的主人,也許是把美奈子養在家中,供他享樂吧。現在,連主人帶房子大概都化成灰燼了。
“我們來養美奈子吧。”賴子勇敢地說。
大鹽平無聲地點點頭。一個獨臂的男人、一個懷孕的女人,再加上一個瘋瘋癲癲的女人,就這樣在一個廢墟上熬過戰爭最黑暗的時刻,迎接另一個日本的未知的黎明嗎?如果日本還能存在下來,真有那個和平的寧靜的黎明嗎?
大鹽平想起哲學家康德說的那句話:
無論是透過理智和洞察力,還是透過混亂的經歷,世界秩序終將誕生。
那就讓它在“大東亞新秩序”的死屍上,誕生得快點兒吧!
20
首 裡這座古代中山國的京城,按歐洲標準,只能算箇中等領主的莊園城堡。沖繩的中轉貿易和海運發達以後,經濟中心已經轉移到西南海岸的港門城市那霸,深居內陸 的首裡漸漸荒廢了。只有六百年前的古城牆和護城河還靜靜地呆在那裡,作為歷史的見證。廢棄的古城裡,長滿鬱鬱蔥蔥的松樹和槐樹,一些瓦房點綴在綠茵間,還 能使人懷念起琉球王國的文明史。
戰火把首里美麗的古樹全部燒光了,只剩下光禿的樹幹,樹根也被炮彈掘起,張牙舞爪地散亂在山坡上。因為首裡是沖繩日軍的指揮中樞,美軍把幾萬發炮彈和炸彈傾瀉在這裡,全部地面都被翻掘過了,任何生命的跡象都不復存在。
其實,三十二軍的大腦絲毫未受損傷。
在首裡地面下十五米深的地方,有一條L形的地下坑道。它全部用鋼筋水泥作了加固,水泥頂上還有好幾層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