飢,後來才發現任何可食的東西都找不到,野果、蘑菇和可食的樹葉全都消失了。全軍已經被飢餓逼迫,到了絕境。
就在路旁的草叢裡,橫躺豎臥著零零星星的日本兵。從他們身上散發出強烈的臭味。清岡開始嘔吐,把胃裡的酸液和僅有的樹皮漿全翻倒出來。原來不止是他,醫院中大多數能走的官兵都想沿著小路返回部隊。他們餓倒在路邊。白色的蛆蟲在他們的鼻中、眼中、嘴中和創口中蠕動。蒼蠅落滿了身軀。連殺人如麻的清岡也不忍再看下去。他一抬腳,把一具白色的骷髏踢入草叢裡,那骷髏還穿著由於浸血已經變黑的軍裝,打著綁腿,黑洞洞的眼眶盯著虛空。他們原來都是活生生計程車兵,在戰場上令敵人膽寒,只是因為沒有糧食,缺少醫藥,就這樣活活地變成了骷髏。
密林中是沉寂的,連鳥叫也聽不見。清岡看見路邊的樹墩上有一張紙片,他撥去紙片上的石塊,紙上寫著,
一個月無飯可吃了,
一個月沒見大米了。
送糧的船都沉在鐵底灣羅,
一顆糧食就是一滴血。
從我身邊過去的朋友啊,
請把一把米放到我的墓前。
我多麼感謝你啊,
我想著壽司、糯米糰和生魚片。
清岡看著,嚥下一口唾沫,他的腸胃又翻攪起來,兩眼發黑。他丟掉紙片,發現那紙片背後還有些字,寫得非常潦草散亂:
我們在瓜達爾卡納爾登陸,
滿懷著戰鬥豪情。
沒有人撤退,
沒有人動搖,
沒有人抱怨。
但是最後的結局是我們自己來結束自己年輕的生命。
戰爭是最邪惡的魔鬼,
我的戰友們啊,
在你自我之前請匆匆思量,
你的頭腦會漸漸冷卻下來。
我們雖然看不到將來,
沒有戰爭的未來一定會是美好的。
清岡怒不可遏,他立即把那紙片撕得粉碎,用靴尖踩到泥土裡,一邊踩,一邊罵:“可恥的叛徒。混蛋,丟人透了。”
精神和體力上的緊張衝動,使清岡暈眩。他跌跌撞撞地在密林中走著。遠方在打炮,不斷有傷兵抬下來,他們擦肩而過,誰也不講一句話。
天色陰沉,討厭的雨又下起來。開始,雨摘打在樹葉上,發出一片沙沙聲;接著,涼颼颼的雨點浸透了他的軍衣;雨越下越大,雨林的樹梢下,像無數條瀑布一樣傾倒下水流,把清岡淋透了。他渾身發抖,飢餓的身體愈發支撐不住。他依在一棵大樹上,心裡下意識地念叨著那紙上的詩:我想著壽司、糯米糰………生魚片……
雨林中的大樹,抵抗不住溼氣的長年攻襲,表面上枝繁葉茂,實際上許多樹的心部已經朽爛了,一個悶雷打下來,一棵朽樹被劈倒,一大片朽樹互相撞擊著倒下來,隆隆巨響壓倒雨聲,驚心動魄。清岡想躲開,腿發軟,不聽使喚。他的一位部下就是這樣被倒木砸死的。他依靠的大樹頂捎受到了撞擊,攔腰折斷。斷樹的彈力把他彈出去,撞到另一棵樹上,他一下子昏了過去。他被人救醒,一位叫酒井的軍曹把他從倒木下拖出來。清岡受的傷不重,主要是飢餓。酒井給了他一團米飯,他千恩萬謝。最後,他總算來到了九山政男中將的師部。
美國人防衛森嚴,第二師團沒有捉到俘虜,清岡也無事可做。因為在第一線部隊,口糧還有供應,但少得令人吃驚。有時每天只有二兩大米,和著野菜下嚥。駐守在拉包爾的十七軍軍長百武中將,飭令海軍全力運輸糧食。然而,大部分運糧船都在“狹口”海峽被炸沉了。連師司令部也三天兩頭斷糧,士兵只好尋找蛇、鳥、蟑螂和老鼠充飢。開始還拔毛剝皮,最後連皮帶毛一起吞下,幾乎每個人都患了腸炎。餓死病死的官兵遠超過陣亡人數。
清岡餓得眼冒金星,高大的身軀佝僂著,一躺下就幾乎掙扎不起來。他的任何慾望、任何氣焰都沒有了,只希望吃一頓飽飯,就是死了也心甘情願。
一天,玉置參謀長告訴清岡,第三十八師團的部隊將全力馳援瓜島,海軍將傾囊相助,屆時,糧食彈藥都會緩和。“把兩個師團的兵力集中起來,一定能粉碎美軍的抵抗,佔領飛機場。那時候,一切問題都解決了。”玉置少將握住他的手:“清岡君,再堅持一下,名古屋師團登陸以後,一切都會改觀。那時候,俘虜多得你審也審不過來,連範德格里夫特將軍也會落到你手裡呢!”
他相信玉置的話,把希望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