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成往日她必羞澀喜樂,陶然如在雲端,然而此刻不知為何,她覺得這胸膛冷而硬,連胸腔裡心臟跳動都似充滿拒絕。
他寧可將手臂壓在身下沾滿泥土,也不願伸展雙臂抱住她。
她的心慢慢地沉下去。
她知道,他看見了。
雖然那一刻電光石火,人人自顧不暇,雖然那一刻,無論是姐姐,是風帽男子,還是她,都沒能明白她在做什麼,但她知道有一個人一定能發現,一定能猜出真相。
哪怕世上只有一人能明白,那就是他。
少年早慧的容楚,眼神犀利的容楚,一霎星火,看穿人性。
那一日洞中援救,救援者歡喜地驚呼響在耳側,她迎著眾人期盼的目光緩緩睜開雙眼,身下的容楚,慢慢拉開了她的手。
當所有人用曖昧的目光,恭喜她和他的未來時,只有她和他知道,這一刻便是永久的分道揚鑣。
今朝風雪葬琉璃洞中殤,當日青春如馬蹄去聲疾。
那一日,姐姐死亡。
半個月後,宮中特旨,她代姐進宮。
這一路新的紅粉征程……
她緩緩地籲口氣。
……那日的風雪真冷,琉璃洞中真冷,人真多,除了康王,還有好幾個皇室子弟,還有……先帝。
……
身後響起容楚的微咳,她才驚覺自己沉默太久,這些塵封的往事她早已忘卻,卻被今日這一副畫喚醒。
到此刻她忽然疑問——當初容楚真的猜出了真相?她為什麼一定以為他猜出了真相?她是不是隻是自己心虛?是不是當日容楚的冷漠,只是因為不習慣那麼肌膚相觸,只是因為想要維護她的名節?
他確實從來都是個不容人真正靠近的人啊……
時至今日,看見這畫,她才認真地想,當日自己是不是以為錯了,其實容楚並不知道什麼,所以他依舊對她有情,所以這副畫才悄然掛在這裡。如果不是她機緣巧合冒險前來,她竟永遠不知道他的心。
此刻知道也不算晚,她翻湧的心思,忽然便定了。
只要他還愛她,只要他還愛她……
她有的是辦法奪回那失去的一切!
“當初……”她深吸一口氣,對他綻開最坦然的笑容,“琉璃洞裡,謝謝你救了我,我和你一樣……永遠記得那一日……”
最初笑意坦然,說到後來卻似被往事感動,她淚盈於睫,楚楚可憐地瞧著他。
容楚沉默了很久。
“我縱記得那朵丁香,縱記得那日雪中琉璃,您現在愛的卻是牡丹,住的是龍堂鳳闕。”良久他才淡淡地道,“珍重堂前紫,暗謝舊時花。終究是過去了。”
宗政惠咬牙不語,過去不過去她不管,她只知道,但凡男人說著過去了,其實往往心裡並沒有過去。
說不得,只是要個交代罷了。
“所以你恨我,報復我?所以你選了那個太史闌,助她和我作對?”她不勝疼痛般吸著氣,“她待你又如何?靠你平步青雲,再離開你遠走靜海……”
容楚忽然將指尖從她手中一抽,姿態決絕。
她愣了一愣,眼底湧出怒色,白齒咬在薄薄的紅唇,深深一個印記。
“我為何要報復太后?”容楚仍是半側身,不看她,“太后有何對不起我處?”
“我……”宗政惠沉默半晌,忽然幽幽道,“我便有一千一萬個對不住你,你助太史闌殺掉了我的孩子,也夠償還你了。”
“太后這話微臣當不起。”容楚立即道,“先帝的遺腹子不是死胎麼?”
這話讓宗政惠難堪得臉色陣紅陣白,心中卻更加認定容楚是知道了什麼,失愛之後心中憤恨,所以才要和她打擂臺。
“你不知我的難處……”她款款開口,心中想著措辭,怎樣才能緩和舊怨。
這一段日子的偏宮幽禁生活,也讓她認識到一些現實,終於明白自己的力量還不夠強,明白之前對容家的打壓有點操之過急,明白了康王這人其實不可依靠。
現在皇帝極為依賴容楚,託之以軍國重任,如果她能以舊情將他爭取過來……
“你可知皇宮是天下最黑暗最寂寥的去處……”她緩緩拭著眼,讓一滴淚將流不流盈在眼眶,看起來越發楚楚堪憐,“我進宮不久便得罪了德妃,遭了她的陷害給攆去冷宮,她侮辱我,專把那些女人月事期間的衣裳拿給我洗,洗不乾淨還得捱餓,寒冬臘月我一雙手整天插在冷水裡,險些落下了病根……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