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是恨,恨自己太過輕敵,恨容楚太過無情。一邊恨一邊依舊不甘——她不信,她不信容楚當真如此無情,她不信自己會這樣失敗。
今日一行,看著那少年時最愛的花,看著那隱藏著的雪中琉璃洞的畫像,她的不甘和疑問,終於找到了出口——容楚果然是因愛生恨,所以才會這樣對她。
和失敗比起來,她更不甘心自己的驕傲被折損。她更願意相信這個理由。
她握著他的手,將額頭抵著他指節,聲聲幽咽,她不信他不動心。
最起碼,他沒有抽回手,不是嗎?
“我知道你恨我……當初……當初……”她哽咽不能言,悽然如帶雨梨花。
容楚的目光一直落在榻背上,根本不看她。良久才緩緩道:“您誤會了。”
“不!我沒有!”宗政惠反駁得近乎激烈,伸手指著那窗臺上的花,“我當初最愛的丁香!”看容楚神色淡淡不為所動,咬牙又站起,快步走到書架後面,重重將書架一拖,“還有這個!雪中琉璃洞,人面如花紅。你敢說這畫的不是我!”
容楚默然,垂眼將自己掌心在錦被上慢慢摩擦,卻不肯看她。
宗政惠瞧著他的動作,心中不知該歡喜還是酸楚還是苦痛,還有一股細細的心火在燃燒,煎熬得她渾身都在微微顫抖,一些壓抑在心底多年的話,再也忍不住要噴薄而出。
“琉璃洞……琉璃洞……”她顫著聲音,淚盈於睫,“你還在怪我!”
容楚又默了一默,才答:“此話從何說起。”
這似乎是個疑問句,卻並無詢問之意,反而充滿喟嘆和憂傷。宗政惠聽著他終於去掉了那個恭敬又冷漠的“太后”稱呼,心中又起了洶湧的波瀾,忍不住便覺得似乎看見了屬於他的彼岸,在眼神的那一端。
“當初……”她站在畫前,輕輕撫摸著那畫上人嬌嫩的臉龐,似看見青春少艾的自己,自那日的風雪中緩緩而來。
再一眨眼,忽然又換了景色,洞壁千層,倒掛琉璃,五光十色,有幽幽的風從洞的另一端吹過。
她站在洞中,身前身後都是一大群人,最前面是她的姐姐,被一群人擁著。
她認出那些是皇室中人,其中有一個是康王,但康王並沒有站在人群的最中心,他伴著一個戴風帽的男子,微微側身站在姐姐身側。
她見過一兩次康王,印象中他充滿王族的驕傲,然而此刻他臉上的笑容她從未見過,微帶謙恭的,卻又保持距離的笑意。
他的左臉滿是恭敬,右臉是為美色綻放的光彩。
他的左邊是那個風帽男子,右邊則是她的姐姐。
而那個風帽男子,臉微微地側著,也向著她姐姐的方向,似乎在笑著說什麼,姐姐的臉微偏著,光潔的臉上滿是溫柔典雅的笑意,眼眸熠熠光彩,也似琉璃。
她此刻才發覺姐姐很美,忽然想起麗京所謂的“雙姝”,其中一個便是她姐姐,之前她沒將這些閒言當回事,此刻才覺得,原來,姐姐真的是比她美的。
她怔怔地瞧著那邊,連容楚從她身邊走過都沒有注意到。
後來洞便塌了。
洞塌的那一刻,電光火石之間,她居然看清自己左邊是容楚,右邊是姐姐,姐姐一側是那個風帽男子,他正伸手去拉姐姐。
在他們背後,她看見因為地陷,一塊尖石也在鬆動。
那一霎她什麼都沒想,聲音出口在理智之前,“姐姐救我——”一頭便撲了過去。
姐姐伸手來接她,因她衝得猛,下意識身子向後退,風帽男子的角度看不見那石頭和身後的坑,也下意識來挽姐姐,她忽然腳尖一絆,栽在了風帽男子的懷裡,揪住了他的衣襟。
然後她聽見姐姐一聲尖叫,然後她看見容楚一陣風般掠過來要救人,然後她拉住的風帽男子忽然再次推開她,她倒下之前滾入了容楚的懷中,擋住了容楚要救人的路。
然後天地黑暗。
她暈了過去。
醒來時她在容楚懷中,頭頂是一塊巨石,算他們運氣好,那石頭倒下時被兩側巖壁卡住,不僅沒有壓住他們,還留下了空隙,他們在底下雖然起身不得,卻也不至於被悶死。
她醒來時有一瞬的歡喜,一瞬的失望,一瞬的擔憂,一瞬的滿足。歡喜的是她在容楚懷中,失望的也是她在容楚懷中,擔憂的是姐姐的生死,滿足的也是姐姐的生死。
她自己都不明白自己那一刻的心態,只是下意識拒絕去想。
身邊緊緊靠著的是容楚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