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太史闌久久未至,席面也就沒法開,去園子裡找人的僕役也回說找不到,眾人等得也漸漸焦躁起來。
阿都古麗第一個忍不住,盯著那座位,冷聲道:“總督大人,這位貴客是誰?怎麼如此失禮?讓這麼多貴客等他?是不是不要等,先開席?”
底下她的隨從立即道:“是啊。真是失禮。我們家小姐,這麼多年還沒等過誰!”
慕丹佩轉著酒杯,嘴角噙一抹玩味的笑,也不管席面開沒開,自己夾菜吃得不亦樂乎。卻道:“雖說隨意放縱是好的,但是也不能毫無顧忌。真的一點教養禮儀都不遵從,將來會給你帶來麻煩的。”
誰也不知道她這話在說誰,容楚卻忽然微笑道:“嗯。我也很擔心小姐未來的夫君,將來要費力氣收拾你帶來的麻煩。”
慕丹佩筷子一停,有點不捨地放棄了面前的蹄髈,放下筷子,冷哼道:“那也要看他是不是有這個福氣。”
容楚立即接道:“想來我是沒有的。”
慕丹佩用筷子敲著酒杯,似笑非笑,“這可不是你說了算。”
他兩人一問一答,倒忽略了阿都古麗,總督大人無法回答阿都古麗的話,也無法回應她的要求,便只好裝專心聽容楚和慕丹佩對話,聽得眼睛一眨不眨十分專注。
阿都古麗又碰軟釘子,自己覺得下不來臺,想對身邊的慕丹佩動手,又畏懼她的武功,阿都古麗自己武功是不怎麼樣的,能進光武營只不過因為身份和錢,是最大的贊助商而已。
她不敢動慕丹佩,因為痛恨她又不願意坐在她隔壁,只好恨恨地坐在那裡,指甲用力在桌下揪桌布的流蘇,一邊眼睛直直地看著對面皇甫清江,恨他坐在自己上首,如果自己坐在那個位置,那麼不僅可以離慕丹佩那個女人遠一點,還可以離容楚近一點。
她眼神直勾勾的,想著自己心事,對面皇甫清江低頭看酒杯,忽然捂住肚子站起來,歉意地笑道:“早上吃了一客南方肉生煎,似乎鬧了肚子,一整天都不得安寧。大人,告個罪,容我先離席,也不用等我了。我方便了自會回來。”
總督點點頭,皇甫清江又向眾人告罪離去,阿都古麗揚起臉,看他匆匆離開,再看那空掉的位置,眼中閃出喜色。
慕丹佩也在瞧著那位置,慢慢浮出一個譏諷的笑。
果然阿都古麗立即道:“空那麼多位置佔著地方,何必呢?大家不妨挪一挪。”也不等主人發話,便取了自己酒杯。每人桌上有一大一小兩個酒杯,阿都古麗自己知道密疆的蜜酒不如這北地的酒烈,怕自己不勝酒力,便取了那個小杯,亭亭走到皇甫清江的位置坐下來。
總督大人只好再次當沒看見,這回專心聽下面客人說話。
小間裡一群門縫裡偷偷看熱鬧的傢伙摩拳擦掌,都在等著太史闌的動靜。
太史闌那間“請勿打擾”的房間裡,太史闌迷迷糊糊翻了個身,正問景泰藍,“什麼時辰啦,開席了沒有?”
那邊阿都古麗向容楚敬酒,尖尖十指擎著銀盃,笑得靦腆,“國公。祝你福壽延年。我漢話說得不好,請別介意。請——”
容楚手掌將杯子一覆,淡淡道:“古麗姑娘,還沒開席呢。”
“我們密疆人,沒你們南人這麼多規矩。酒是助興的好東西,放在那裡,什麼時候想喝就喝,何必拘泥於開席不開席呢?”阿都古麗盯著容楚,臉頰泛紅,說話卻比先前流利許多。
“酒是好東西。適合和知己好友,深情愛人,在合適的時候喝。”容楚手掌還是蓋在酒杯上,似笑非笑,“不過現在,時辰不對,地點不對,人物不對,所以,對不住。”
對面一直冷笑旁觀的慕丹佩,忽然又放下了筷子,臉色有點沉。
阿都古麗卻還沒聽懂,眨著她比尋常人更濃密的睫毛,不解地道,“總督府的宴請,國公來赴宴,有什麼不對嗎?啊,國公想必是覺得我不敬,確實,你們南人有句話叫先乾為敬,那麼,我先喝了,國公再喝。”
她一仰頭,喝乾了杯中酒,看那架勢,也是酒國女豪傑。
總督大人此刻才轉頭,一眼看見她手中的酒爵,臉色一變,道:“糟了!”
其下眾人有的茫然,有的色變,倒是總督府的僕人,大多變了色。
桌上兩個杯子不是擺設,而是此地喝酒風俗,此地盛產一種“酒母”,極烈,平常除了千杯酒量的人,誰也不敢喝,但是這種酒母摻入尋常清酒後,就會令酒變得極為醇和,香氣逼人。總督府請客,便拿出了這個特產,想給賓客們一個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