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是極限,搖頭拒絕,邰世濤卻也沒有再吃,將剩下的輕輕放在床邊。
“你吃吧……”太史闌開口,聲音也有歉意,“對不住……”
她是為讓人家吃剩飯道歉,那少年轉頭,對她一笑,道:“沒事,我不餓。”
他太瘦,乍一看不出色,然而此刻一笑,若星光乍亮,雲破月來,春風花影……笑意從彎彎眼角蔓延,在弧度美好的唇邊停留,溫柔至醉人,連見慣美男子的太史闌,都看得呆了呆。
此時兩人才發現,這少年眉眼其實生得極好,只是營養不良,顯得面黃肌瘦罷了。
少年似乎也感覺到他們的注視,有點不自在,微微抿了唇,將剩下的飯菜端起,一口口吃了。看得出他很餓,吃起來很認真,一點飯粒都不放過,卻又不顯得粗俗急迫,動作有種深入骨髓的優雅。
兩人都垂下眼,不想再觀察他的舉動。這少年一看就知道出身良好,卻淪落至此。小倌館很多這種出身的少年,早些年的朝廷犯官,常有發配至靜海的,從屬親人會被轉賣,多少人在最底層掙扎淪落,死去無聲。
太史闌就是在這一刻,忽然萌發了取締犯官親屬發配娼妓業處罰的念頭。
飯菜很快吃完,一人份的飯食,等於三人共食,誰都沒吃飽,但都覺得心中溫暖充實。
那少年將碗收起,吹熄燈火,走到床邊,輕輕道:“我這邊熄燈都很早……”
他似乎是在解釋,太史闌微微覺得有點不對勁,卻也沒有多想。
少年很自然地上了床,睡在她身邊,太史闌若無其事,邰世濤身子一僵,但在他有所動作之前,太史闌已經捏住了他的大腿。只是她手上沒力,那一捏與其說是捏,還不如說是摸。
她溫柔的手指,輕輕撫過他敏感的區域……
邰世濤頓時更加不敢動了——這麼輕輕一摸,他忽然便血液沸騰,下腹灼熱,然後……蒙古包悄然建起……
邰世濤滿臉通紅,尷尬得一動不敢動,拼命用背心貼著冰冷的牆,試圖澆滅某處不可控制的火焰,緊張得連渾身肌肉都在顫抖。好在太史闌動彈不得,那少年隔得遠,兩人都沒發現。
三人同睡一床,卻是三種心思,三個人的呼吸,輕輕重重交織在一起。
少年忽然翻了個身,摟住了太史闌。
這回太史闌身子一僵,邰世濤霍然從被中鑽出來,正要出手,卻聽見黑暗裡,那少年輕輕道:“桃兒,你今天是不是傷得太重?以前你都要抱著我才睡著的。”
太史闌含糊地嗯了一聲。那少年溫柔地理著她的髮絲,又道:“桃兒,我說過我不會問你是做什麼的,也不會問你為什麼經常搞成這樣子,但我真的很擔心你,你一次比一次狼狽……我怕你出事……”
太史闌和邰世濤都怔了怔。
原以為這少年應該也是東堂細作,後來看著又不像,便猜想是不是妖桃兒的情人,但如今聽他口氣,他其實對那女子一無所知,那女子也沒打算告訴他任何事,卻會在受傷後透過地道來到他這裡,尋求的不是蔭庇,而是一個懷抱。
一個潛伏他國操持賤業的細作,一個小倌館地位最為低下的小倌,平日裡從無交集,只有當她出任務受傷,才會踉蹌透過密道,躺上他的床。而他不問,不說,只在這樣無數個黑暗的受傷的夜裡彼此相擁,不涉曖昧,無關風月,以年輕的身軀互相取暖。
或許她根本不知道他是誰,他也永遠不知道她的真實身份,他們不問彼此出身,不求未來相許,他們活在人間的最底層,忍受世間最為苦難的生活,只有借彼此的微光,才能將心深處包圍的黑暗照亮。
只是貪戀彼此懷抱的那一霎溫暖,暖這世間永無止盡的淒涼。
邰世濤鼻子又酸了,轉頭痴痴瞧著斑駁的牆。
太史闌卻很堅定地,伸手抱住了那少年的肩頭,這一刻她忽然想起自己的兩個孩子,生下他們到現在,她只來得及看一眼,而他們甚至沒能喝上她一口奶。
她隱約也覺得,自己不會有奶了,或許受創太重,或許先天限制,她的胸部沒有任何特別的感覺,想到兩個孩子將註定喝不到一口母奶,她心中就充滿無盡的歉意。
眼前的少年,他也從孩童時代過來,他也還是個孩子,他也曾在母親的懷中被呵護,如今他沉在永恆的黑暗裡,靠一個女奸細的懷抱來溫暖。
她忍不住想給他更多一點熱量,哪怕只是短短一刻。
懷中的少年聲音輕輕,夢一般,“你今天的懷抱……有點不同……”隨即他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