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彌陀佛……”清善長吁了一口氣,點頭微笑,“一山一水何處得?一言一默總由伊;全是全非難背觸,冷暖從來只自知。德妃娘娘,你塵緣根深逃無可避,又何必牽強?樂天知命,無喜無憂,妙性朗然,其樂難述。老尼將說給秦施主的一句話再轉贈於你,心中有佛,則佛無處不在,又何必拘泥於典籍禪寺?——你,去吧!”
高陽公主吃了一驚:“大師,你讓我娘去到哪裡?”
“從哪裡來,到哪裡去。”清善閉眸微笑,長吟一聲,“阿彌陀佛……”
陰德妃以頭點地磕了幾個頭,款款起身來,目光悠遠的看著頭頂的巍巍佛相,悠然道:“高陽,陪為娘去見你……父皇吧!”
秦慕白喝下了最後一口茶,放下茶杯,起了身來。
現在,他只能看到陰德妃的背影,卻彷彿看到了一聲穿越千年的嘆息……她,終究要回去,守護那個為了與之有一世夫妻之緣,而仰望三千年不得她看一眼、苦修兩千年卻見之而不可得的男人了……而我,則或許曾在前世給她的屍身披過一件衣,化身為露掠她身邊。註定,只是她這一生的過客。
過客……
第318章 蘭州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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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陽公主陪著陰德妃,離開了玄武殿去見李世民。陰德妃也取來了積有塵埃的珠寶首飾盒梳妝打扮,要重新變回那個光彩照人傾城傾國的德妃娘娘。
秦慕白沒有多作停留,先行請辭離開了皇宮。
他不知道,這對陰德妃來說是好事還是壞事。他只知道,陰德妃畢竟不屬於護國天王寺或是大角觀。佛道空門於她來說,只是人生旅途匆匆之餘的歇腳之地,當不得最終歸宿。也許她就是佛寺前蛛網下執著了三千年的那一株草,又或是受了五百年風吹五百年日曬的痴情者,她有她的追求與世界,任何人都可以欺騙,唯獨欺騙不了她自己。
撕去一身偽裝的素袍而去繼續她作為德妃娘娘的人生,完成自己這一世的宿命……比起三千年的仰望與千年的風吹日曬,又算得了什麼?
這或許,就是陰德妃的領悟。
秦慕白永遠無法完全讀懂陰德妃,她的內心,也許是一花一世界的安寧,也許是滄海橫流驚濤駭浪的波瀾壯闊。
有什麼關係呢?看了三世鏡的書生會一朝病癒,秦慕白又何苦糾結執著於陰德妃的人生?他也自知本不是什麼善男信女,不會因為清善大師的一席話,而完全改變了自己的人生觀與價值觀,也不會像陰德妃那樣一朝頓悟,如高陽公主那般唏噓流涕。
但是,心裡畢竟也有些沉甸甸的。
說不上憂傷,也算不得輕鬆,只是一種沉。彷彿久經暄囂而輕浮的心,的確在這一刻沉澱了不少。
男人,就是需要沉澱。也許清善大師說得不錯,秦慕白,的確是頗有佛根。
離開皇宮,正當華燈初上時。西市大街上一如既往的熱鬧非凡,這裡就是當今天下最繁華的街市,沒有之一。
而秦仙閣,則是西市的一顆明珠。每當此時,這裡就會聚集滿長安最頂尖的詩人才子與弄潮於天下的政客將軍們。
朝廷是一個歷史的大舞臺,導演九州天下的興衰輪迴;秦仙閣則是長安上流人物的薈萃之地,引領貞觀大唐極盡風流。如果在這裡看到皇親國戚與優伶小二共舞,當朝宰相與落魄仕子品酒論文,千萬別驚訝。
如果沒有這些,那就不是秦仙閣了。
巍峨煌煌,用來形容現今的秦仙閣一點不為過。秦慕白從門口路過時,禁不住駐足而觀。
門口沒有了尋常酒肆一樣侍馬接客的車伕小二,也沒有二流鶯菀站在門口坦胸露乳招引客人的娼婦,只有一座高臺玉石塑像——頭戴乳紗面貌朦朧的女子,金釵玉環身裁玲瓏,抱一面琵琶,蓮花指託著一盞琥珀玉杯,眼眸半闔酒醉微燻,惟妙惟肖。
頗有一番貴妃醉酒的神韻。
在燈火輝煌人潮如鯽的西市大街上,這尊塑像幾乎當街而立,鶴立雞群。
據說,這尊塑像是由朝廷將作監的高人,全用藍田白玉打造的,女子身上的金銀首飾也是真的;那個託在手中的琥珀杯,便是當年秦仙閣翻修開業時,皇帝李世民親自從自己的藏寶閣裡挑選出來的一尊南沼國進獻的貢寶。每天清晨無論颳風下雨,秦仙閣的人都會在那杯中倒滿一杯秦仙酒,以饗各路神仙。然後到了半夜,這杯酒會被取下來拍賣,價高者得。也不管其中是遍佈灰塵還是一半雨雪,也將成為收藏佳品,就因為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