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將在。”薛仁貴出列,抱拳。
“將此行糧耗,報予諸位同僚們聽聽。”
“是。”薛仁貴便將早已準備好的摺子清單鋪陳開來,說道,“此行,秦將軍率一萬兵騎涉遠一千四百里而來,押運糧草十萬石,隨行腳伕民夫近萬餘眾。另有戰馬騾匹二萬餘。抵達蘭州時,糧草只剩五萬餘石。譴返民夫送給糧草二萬餘石,實際入庫糧草只餘二萬四千六百五十六石。完畢!”
薛仁貴說完,現場鴉雀無聲。
“都聽見了?”秦慕白淡淡道,“若是有人懷疑這些資料的真偽,大可以詳查帳目開庫核實。若是有人貪墨了一粒糧食,軍令,斬令決!”
肖亮好不容易擠出一絲笑容來,說道:“秦別駕說笑了,還是言歸正傳吧!秦別駕要率領我等下屬周遊地方州縣,究竟所為何事?”
“可不是周遊,而是查訪。”秦慕白淡淡的微笑道,“歷來,我們這些做上官的,一些訊息也多半來自下屬官員的彙報,那也就是道聽途說。因此,我們很有必要屈尊下訪,去體查民情,此其一。其二,蘭州都督府治下,幅員遼闊,又兼地廣人稀,多戈壁而少青田,多風塵而少農墾,渠水不利青禾不接,是出了名的窮苦貧寒之地。但是這些,都是可以改變的。植樹造林防禦風沙,開荒墾土屯田自給,養畜牲口富民濟軍,開阜引商活源節流,勸課農桑吸引牽居以擴充人口,無不是良善之策。諸位以為如何?”
眾官一聽,居然都笑了。
笑得還非常的明顯,而且輕蔑。
立在秦慕白身後的兩大金剛之一,脾氣火爆的宇文洪泰就惱了:“你們這般鳥人,笑個甚?我家秦將軍說得在理,你們為何不聽,反而恥笑?真是氣煞我也!”
他這幾嗓子如同平地驚雷的一吼下來,嚇得一群文人官員們都打起了寒噤,笑聲立絕。
“洪泰,不得無禮!這是議政堂,不是軍營之中,斯文一點。”秦慕白說道。
“哦,那老子就斯文一點。”宇文洪泰罵罵咧咧道,“這以後不罵人了。再有誰敢放聲恥笑對你不敬的,直接拎出去,打板子!”
肖亮等人紛紛心中鄙夷,卻又只敢苦笑。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無非就是這等狀況。人家秦慕白不僅是別駕佐官,還是帶兵的將軍……拿他沒輒!
“諸位,宇文將軍是個粗人,大家別在意,我們繼續議事。”秦慕白說道,“肖刺史,你以為本官方才說的這些方略,妥當麼?”
肖亮苦笑了一聲,說道:“秦別駕,卑職若是說了實話,會否被宇文將軍拎出去打板子?”
“自然不會。”秦慕白微笑,“有話就講。”
“那卑職便說了。”肖亮道,“秦將軍的這些方略,拿到任何一個地方州縣,那都是行得通的上上之策。但是在蘭州,那是大大的行不通。”
“為什麼?”秦慕白也不著急,耐心的問。
“原因很簡單。”肖亮道,“蘭州,從大唐建國之初時起,既是軍鎮,兵家必爭的咽喉之地,戰事頻仍民風彪悍,而且頗多胡人雜居。要勸課農桑,可以,那首先等要讓胡人知道何謂農桑;要興修水利,也可以,那得招募到民夫徭役;要引商引民,也可以——那得人家商人和百姓樂意來,難不成還派人把他們逮來嗎?數十年來,蘭州就是個純粹的軍鎮,不產糧,不自給,戶不滿萬,民不農耕,歷來皆是如此。因此,方才聽到秦別駕的施政方略,我等忍不住笑了出來,以致宇文將軍大怒。實則,我們沒有惡意,只是略感……荒誕而已!”
“荒誕嗎?”秦慕白微然一笑,說道,“我不否認你說的這些事實,但是,這世上有些東西,總是需要改變的。習慣了因循守舊的人,總是懷揣著一個無過即是大功的思想,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何嘗正為大唐的長遠之計想過?肖刺史,本官既受聖命而來,可不是來帶著你們吃這碗安逸的閒飯的。我方才說的這些事情,每件必做。成與不成,我亦不知。我秦某人年輕歷淺,處處還要仰仗肖刺史與諸位同僚的幫襯扶植。但是,如若有人不願與我同流,我亦不會強求。自會上書陛下,給予調官別任,絕不為難。此為誓!”
眾人聽了,心中紛紛打鼓——這可真是一臺鴻門宴了!這小子,手腕夠狠辣!眼下的情形就是:要麼跟著他幹,要麼滾蛋走人!二選一,絕不容許中間派與兩面派!
“我話說完,諸位表態吧!”秦慕白在當先那個軍中專用的太師椅上坐了下來,靜靜看著肖亮等人。
肖亮等人面面相覷,紛紛猶豫不定。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