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我聽不出來是什麼意思,只覺得心裡難受得想哭。
老鷂子從刨床組推著幾個人出來了,其中還有大膘子。這廝好象是嚇懵了,一個勁地念叨:上哪去?上哪去?我沒幹什麼壞事兒呀……楊隊上前按著他的肩膀示意他蹲在門口,嚴肅地說:“大家靜一靜,不是以為你們犯了什麼錯誤,是要給你們換一個新的改造環境,這是支隊的統一安排!呆會兒支隊領導會給大家解釋清楚的,”轉頭對站在一旁的老鷂子說,“楞著幹什麼?照著名單挨個組叫人去!”
我蹲在大膘子旁邊打了個招呼:“膘子哥,你還好嗎?”
“還好,”大膘子還沒順過勁來,“老四,怎麼回事兒?這是要上哪兒去?”
你問我我問誰去?我逗他道:“膘子哥,聽說是要把咱們這些刑期長的拉出去槍斃呢。”
“扯淡!憑什麼?”大膘子猛地打了一個激靈,“我犯了死罪嗎?老四,你聽誰說的?”
我怕把他嚇出個好歹來賠不起,連忙敷衍道:“膘子哥,沒有這回事兒,我開玩笑吶。”
不大一會工夫,走廊前的空地上就蹲了二三十個人。
楊隊囑咐老鷂子說:全體值班人員都給我維持好秩序,嚴禁喧譁,不準一個人出來。
說完轉身照著紙條開始點名:“胡四!”
“有!”我慌忙應道。大家都有些發矇,跟著我把平常回答的“到”字,一律換成了“有”。楊隊從一個武警手上拿過了一串手銬,上來拎過我的右手銬上了一隻,另一隻直接銬在了大膘子的左手上,這樣一個連一個的把我們串成了糖葫蘆。串完了,楊隊推了站在前面的我一把:“前面帶路,走著!”
下到院子裡的時候,院子裡密密麻麻地站了好幾百人,大家一律的連成串,雙目呆滯地蹲在地下,除了沉重的喘氣聲再也沒有一點聲息。旁邊停著幾輛公共汽車那樣的囚車,大張著車門象要吃人的樣子。一個矮胖的好象支隊領導的幹部用力拍了拍手:“各大隊人員都來齊了嗎?”
帶隊的幹部都湊到他的面前,好象是在彙報情況。過了一會兒,胖政府指了指左邊的禮堂:“都到禮堂裡去!”
黑壓壓的人群在禮堂裡蹲好,胖政府拿著一隻手提喇叭開始訓話:“學員們,鑑於本支隊人滿為患,奉上級指示,把你們這批刑期超過十年的學員,調整到別的勞改監獄服刑!當然了,大家可能不理解,但是!這也是為了方便你們的改造!政府是不會拋棄你們的,你們將來改造好了,也是我們最大的願望!你們這些人,有的可能發到省三監、四監,也可能發到新疆、青海,去那裡參加轟轟烈烈的開發邊疆任務……”
糊里糊塗地聽了一陣,我大約知道了此行的目的地——什麼狗屁的三監四監?大西北!前一陣子我就聽說過,沒來之前已經發走了一批,直接就奔了青海。我該怎麼辦呀!一時間,我欲哭無淚……老天爺真的要跟我過不去麼?命運到底為什麼要這樣殘酷地折磨我呢?這十幾年我還能活著回來嗎?一陣狂風忽地從窗外颳了進來,撲打在我的臉上,刺骨地冷……院子裡驀然響起了一陣嗡嗡的汽車發動聲音。也不知道胖政府絮叨了多長時間,出來的時候,天上已泛出了微弱的光亮。幾塊濃痰一樣的烏雲象將死的魚兒一樣,慢慢地翻騰著灰暗的肚皮。
我們這一串三十幾個人在武警的呵斥下,低著腦袋鑽入了一輛囚車。
車裡已經坐了幾個端著衝鋒槍的武警,見我們上來,武警大喝一聲:“都坐地下!”
我抬眼一打量才知道,原來車裡的座位都被拆掉了,只留下後面的一排,容納幾個武警坐在上面。大家大氣不敢出一聲,緊緊挨在一起坐了下來……我的腦子麻木得厲害,突然就起了一個念頭:怎麼才能逃脫呢?我要逃跑……我要呼吸自由的空氣!正在胡思亂想,楊隊在車下用力拍打著車門:“胡四,胡四!下來一趟!”
下去幹什麼?臨走還不讓消停一會兒啊?是不是還要問我喝酒的事情?我操!爺們兒喝啦!兩瓶酒全是爺們兒喝的!錢也是我帶來的!東西也是我找人買的!別人什麼也沒幹!哈哈,你能把我怎麼著吧!找誰買的?找你買的!你不承認嗎?我“咬”你……咬你個丟盔卸甲潰不成軍!
“下來!”楊隊還在催促。
“楊隊,我們都下去嗎?”大膘子探出頭去問道,“楊隊,胡四跟我們連在一起,是不是大家都陪他下去?”
“咳!你看這事兒鬧的,”楊隊好象剛反應過來,提著鑰匙上來了,“他媽的,我讓你們給整糊塗啦!胡四,把手伸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