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不然我到死都是個糊塗鬼。”
盛思顏有些不安地看了王氏一眼,低聲道:“鄭老夫人過譽了,我也是一時好奇……”
“只是好奇嗎?”鄭老夫人深深看了她一眼,就說起了往事。
她從自己嫁到鄭家做填房開始說起,一直說到鄭想容失蹤十個月後,突然被鄭素馨送回來的事。
她留神觀察著盛思顏,看見當她說到想容幼時落水,鄭素馨也跳進水裡相救的時候,盛思顏的神情微微有些異樣,但是那異樣也只是一閃而過,並沒有落在面上。
“……想容被送回來的時候,已經跟素馨現在的樣子一模一樣,她身不能動,口不能言,雖然睜著眼睛,但是眼睛裡完全沒有神采,整個人就不像個活人……”鄭老夫人喃喃說道。
盛思顏的雙眸一下子湧出眼淚。
她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明明她對鄭想容沒有什麼好印象,而且就算鄭想容很可能是她親生母親,但是並沒有養過她一天,反而任她被棄之山崖。
這種管生不管養的父母,一向是她最痛恨的。
但她還是不由自主流出眼淚,心裡的痛似乎無邊無際,看不到盡頭。
這一瞬間,她居然能對鄭想容死前的痛楚感同身受!
這就是所謂“母女連心”、血脈相連的感覺嗎?
鄭老夫人見盛思顏突然哭成淚人一樣。心裡更加激動。
王氏忙道:“思顏心腸軟,就連家裡以前養的小貓小狗去了,她都會哭上一大場。”
說得盛思顏不好意思起來。忙用帕子擦了擦淚,起身道:“今日失禮了。”
鄭老夫人點點頭。“盛大姑娘是個善心人,我看得出來,跟我家想容小時候一模一樣。”
盛思顏心裡一動,看了王氏一眼。
王氏便向她使眼色,道:“今日鄭老爺子和鄭老夫人都來了,你去廚房看看,讓他們好好整治一桌酒菜,不得怠慢貴客。”將她支走了。
盛思顏趁機脫身出去了。
鄭老夫人也沒有攔著她。只是凝視著她的背影消失在暖閣月洞門前的簾子外頭。
看著依然在晃動的月洞門簾子,鄭老夫人緩緩地道:“王夫人,我想你跟我說句實話,你到底是在哪裡揀到思顏的?”
王氏一愣。
回過頭,鄭老夫人的眼神犀利起來。她定定地看著王氏,“王夫人,據我所知,你也是有女兒的人。但是你的女兒夭折了,所以你將思顏養做你的女兒。我也只有一個親生女兒,就是想容。我十月懷胎將她生下來。辛辛苦苦養到十六歲,她卻……就這樣不明不白去了,我這十四年。沒有一天不夢見她,沒有一天不想她……我保留著她的院子,她的所有的東西,就是不想接受她離開我的事實。但是現在,我不想接受也不行了……可是我沒有你幸運,我找不到一個人,可以代替我的女兒。”
鄭老夫人說著,站了起來,對王氏直挺挺地跪下了。“我不要別的,我只求你一句話。思顏。她為什麼叫這個名字?你為何給她起這個名字?!”
王氏吃了一驚,忙站起來扶起鄭老夫人。頭一次感到十分棘手。
她倒是說,還是不說呢?
鄭老夫人怔怔地看著王氏,滿眼都是一個慈母對早逝女兒的痛惜。
那樣沉重的悲傷,讓王氏禁不住想起自己喪女的那些日子。
這種痛有多難熬,沒有人比王氏更清楚了。
她也定定地看著鄭老夫人,沉吟良久,道:“我給你看個東西。”說著,進裡屋拿出了當年的襁褓,還有那個小黃鴨肚兜。
這些東西,她給盛思顏看過之後,就又自己收起來了。
鄭老夫人伸出手,哆哆嗦嗦摩挲著那襁褓,還有那個小黃鴨肚兜,嘴角翕合著,顫抖著聲音道:“……這個小黃鴨,是素馨教想容畫的。想容小時候最愛這個小黃鴨……”
王氏將小黃鴨肚兜翻了過來,指著那背面縫著的東西道:“喏,名字就在這上面,後面是她的生辰八字。”
鄭老夫人看著那熟悉的纖巧柔媚的字型,還有那個生辰八字,終於忍不住,眼前一黑,一頭栽了下去。
王氏大驚失色,忙上前扶住她,又叫了桔香進來,跟她一起將鄭老夫人扶到炕上躺著。
王氏醫術高明,很快就把暈過去的鄭老夫人弄醒了。
她知道,鄭老夫人是情緒太激動了,先是狂悲,再是狂喜,身子受不住了。
老年人最忌諱大悲大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