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個擺滿了各種書籍的木製書架,一些奇形怪狀的彩色瓶子,以及一位花白鬍子的老海螺妖精。
久裡安先生等候在那裡,手上捧著細密柔軟的海藻絲織成的毯子,用慈祥的目光迎接他。德納斯打發了衛兵,跟隨老鍊金術士走入地下室,他一邊走,一邊費力地脫下滿身沉重的裝飾,珍珠和寶石七零八落散了一地。
“很高興聽見你的喜訊,孩子,願你幸福。”久裡安感慨地說,他像一個真正的父親一樣為王子驕傲,因為他娶到了如此高貴美貌的王妃,一個天生的演說家,謀略者。“有她在你身邊輔佐你,你定會是個名垂青史的英明國王……”
德納斯皺緊眉頭,希望他停下來,他不喜歡這種說法,一想到他並不是真正的王子,愛蘭格斯也不是他想娶的人,煩惱一下子就引發了他的臭脾氣。他捏住一隻細口的玻璃瓶,用力砸在地上。
“我說錯了什麼嗎?”老鍊金術士倒是絲毫不介意,他把毯子鋪在光滑的貝殼躺椅上,請他平躺下來。
瓶子又破碎了,綠色粘液弄髒了德納斯的手。久裡安嘆了口氣說:“砸吧!砸吧!感謝上天,只要那樣能令你好過一點。”
他默默地想:這個孩子假如能咒罵一句“該死”,就決不會像現在這樣用行動發洩怨氣。
德納斯推開貝殼椅,隨手找來了一支墨魚筆,心情煩躁地在葉片上告訴老人,說這次不用檢查,他身體很好,來這裡是另有目的。
他寫完走出去,探頭向樓上望了望,然後關上門,在中間的圓桌邊坐下。對門的另一堵牆角上有個不起眼的書櫥,大約半個人高,久裡安嫌地下室過於陰冷,就從這個書櫥邊取出一個罈子,倒了兩杯自己釀製的純梅酒。德納斯從來沒碰過這種顏色可怕的酒,不過今天他想嘗一嘗。
在喝了酒之後,他便開始寫字。在相當長的一段世間內,他一刻也不間斷,以至於寫到最後手腕痠麻,薄薄的海椰葉竟堆成一座小山。久裡安先生心情越來越沉重,但他意識到,這是德納斯頭一次如此嚴肅地想和他“交談”,而且從文字的數量上看,極有可能隱藏了一樁天大的秘密,所以他一聲也沒吭,戴上放大鏡片,一個字一個字認真閱讀。
把一切真相對老鍊金術士和盤托出,是德納斯和莎拉商量後的決定。按照德納斯的說法,自從王后去世,在整個海底王宮中若要說誰是值得信任的“朋友”的話,就只剩下久裡安先生一個人了──而且,從另一方面來說,他也是唯一一個知道德納斯真實身世的人,假如行屍的真面目被拆穿,第一個被砍頭的就將是他,因此也沒有理由拒絕合作。
德納斯做這番考慮無可厚非,證明他心思細膩,在頭腦上並不亞於一個健全的人類──但事實上他是多慮了:久裡安親手創造出了他,二十年來,始終像對待自己兒子一樣照料他,感情之深超乎了他的想像,所以無論發生何事,哪怕是要奪取他的性命,他也會毫不猶豫地大聲說,“我永遠站在你這邊,我的孩子!”
不難想像,假如德納斯願意早一點向這位敦厚慈祥的老人敞開心扉的話,他所獲得的精神財富要遠比現在多得多。
現在老鍊金術士讀完了最後一個字,雙手合攏,發出了一聲嘆息。他久久說不出話,也沒有接觸德納斯的視線,完全陷入沉思。
“但願你已理解了我。”德納斯表示,“如果是的話,請按照我說的做吧!我需要一個藉口,推遲婚事,但這個藉口又不能太明顯,讓心思敏銳的愛蘭格斯巫女瞧出破綻,從而帶著她體內的莎拉離開我。”
“殿下,你難道不願意娶她嗎?”
“你錯了,再也沒有比這件事更叫我願意的了。不願意的人是莎拉,我沒法說服她,而且我自己也意識到了,和擁有兩個靈魂的女人結婚,並不如我想像中那麼簡單。”
德納斯顯得十分鬱悶,又不能違背當初對愛蘭格斯的承諾,所以他想出一個辦法──以身體不佳為由,暫時將婚事推遲。這自然需要久裡安的幫忙,只要他證明王子心跳微弱,病得厲害,實在束手無策的話,就連國王都不能強迫他舉行婚禮。
“我,不──我們需要你的幫助。”德納斯誠懇地寫道,叫這個正直可敬的老人內心充滿激動,有種難以形容的感情使他如同飄在雲端。
他急忙控制了一下,對他說:“我很願意提供幫助,但是你想過沒有,拖延永遠只是下策,就算暫時解決了你的煩惱,那麼接著你打算怎麼辦?”
這個問題提到了關鍵性的內容,德納斯聽了不由得顫抖了一下。他深深地望著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