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羅照輝一仰頭,自己把一杯酒乾了。
幹了之後,羅照輝問:“你知道這段時間我最大的收穫是什麼嗎?”
張紹康搖搖頭。
“最大的收穫就是跟你成了鐵哥們!”羅照輝說。
“我們本來就是哥們。”張紹康說。
“虛,”羅照輝說,“怎麼你們當領導的都這麼虛?”
“不是虛,是真的。我們真的本來就是哥們。”張紹康說。
“虛,”羅照輝說,“還是虛。以前我們算什麼哥們?”
“我們是一個院的呀,”張紹康說,“還在一起做過工程。”
“那又怎麼樣?”羅照輝說。
“是不怎麼樣,”張紹康說,“在設計院的時候是不怎麼樣,但是到了深圳了就不一樣了,就是哥們了。”
“到了深圳就成哥們了?”
“是啊,”張紹康說,“到了深圳就是哥們了。”
“虛,”羅照輝說,“如果憑我們倆這樣到了深圳就成了哥們了,那麼你跟兔子呢?你跟兔子是一撥的,又在一個室,單身的時候住在一個宿舍,結婚之後又是‘團結戶’,到了‘飛機樓’仍然是樓上樓下,現在你們都到深圳了,那你們不更是鐵桿哥們?”
張紹康不說話了。對呀,我怎麼跟兔子就沒有這種感覺呢?
“那不一樣。”張紹康說。
“怎麼不一樣?”羅照輝問。
“他現在是大老闆了。”張紹康說。
“對了!”羅照輝說,“他現在是大老闆了!而你現在是個下崗找工作的人。什麼是‘哥們’?哥們的前提是平等,或者說是地位相當。什麼是地位?現在是商品社會,地位主要是指人的經濟地位。他現在跟我們已經不是一個地位的人了,所以你跟他就不是哥們了,不但不是哥們,連朋友都好像沒法做了。比如他現在混得那麼好,你也不是找不到他,但是你寧可跟我住親嘴樓,寧可天天去應聘,也絕對不會想起來去找他,更不會去投奔他。是不是?”
張紹康沒有回答是不是,而是跟羅照輝剛才的表現一樣,獨自喝了一大口酒。
“說句不中聽的話,”羅照輝說,“如果不是我們倆都下崗了,我也攀不上你這個哥們。”
“那不一定。”張紹康說。
“是不一定,”羅照輝說,“但基本上就是這麼回事了。在院裡的時候,我們有私下交往嗎?”
張紹康想了一下,沒有。
“但是現在我們不一樣了,”羅照輝說,“現在我們是鐵哥們了。不管將來你怎麼樣,比如你像兔子一樣成大老闆了,我們鐵哥們的關係大概是不會變了。”
“那肯定。”張紹康說。
“所以我說我有收穫。”羅照輝說。
“我也是。”張紹康說。
“好!乾杯!”
“乾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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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槽》 八(1)
第二天張紹康來設計公司上班。設計公司的全稱叫“深圳市榮達室內裝潢設計有限公司”。小,比張紹康原來工作的華東設計院小多了,甚至比張紹康以前當副主任的耐火材料室還要小,給張紹康的感覺,好像這不是一個正規的“公司”,而是幾個年輕人搭夥組成的一個工作室。廟小,但是給張紹康安排的職務並不小。張紹康說好來公司是做辦公室主任的,但是,來了之後才知道,是讓他做“老闆”。
張紹康的工作是孟姐給他安排的。孟姐就是在人才市場上把張紹康招聘進來的那位姓孟的小姐。
孟姐叫孟皖湘,新疆人,但不是地道的新疆人,據說父母都是六十年代初生活苦難時期從內地逃難到新疆的,本來沒有正式的身份,後來時間長了,他們這部分人也漸漸形成規模成了氣候,於是當地政府從安定團結的大局出發,給了他們一個好聽的名分,叫“自願支邊人員”。孟皖湘的父親從安徽來新疆“支邊”,母親從湖南來新疆“支邊”,所以她就叫“孟皖湘”,算是對父母故鄉的一種紀念吧。本來孟皖湘才三十多一點,比張紹康小,小十來歲,但是比公司裡面其他人大,所以在張紹康沒有來公司之前,大家都叫孟皖湘“孟姐”,張紹康來了之後,老大肯定是當不成了,但大家一時半會兒還改不過來,仍然叫她“孟姐”,沒辦法,入鄉隨俗,張紹康也只好跟著大家叫她“孟姐”。
“公司小,”孟姐說,“辦公室主任其實就相當於‘老闆’,什麼都得管。”
接著,孟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