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笑。
“你確定被殺死的家畜真的會發出哀號嗎?告訴你好了,那根本不能稱之為‘哀號’。”
阿徹抬頭看著沙子。
“嚴格說來,那只是‘類似哀號的聲音’罷了。人類無法瞭解家畜的想法,更不能體會家畜的感受,他們覺得動物臨死前的聲音聽起來跟人類很像,所以就把那種無意義的聲音視為哀號。”
“可是你剛剛不是說每一個生命都不想死嗎?”
“沒錯,生命都不想死,因為死亡悖離了生命存在的意義。不過這跟殺不殺死家畜是兩碼子事,一點都不相關。
你聽好了,面臨死亡的家畜的確會發出哀痛的聲音,人類將這種聲音視為‘哀號’。原因很簡單,因為那種聲音聽起來就像‘哀號’,會讓人類聯想到死亡的‘痛苦’,所以人類才認為家畜死前也會發出‘哀號’。問題是人類根本不瞭解家畜的想法,家畜死前發出的聲音或許真的是代表對死亡的恐懼,也或許根本與人類所認知的‘哀號’完全不同,人類無法理解這種聲音代表的真正意義,無法與家畜溝通,所以只好用自己理解的思考模式,將那種聲音解讀為‘家畜臨死前的哀號’。注意了,這裡就是關鍵所在。”
阿徹屏息以對。
“既然人類不瞭解動物的感受,又無法與動物溝通,就不應該以人類的邏輯來解釋動物的行為,更不該將動物臨死前的一舉一動解釋為對死亡的恐懼。”
沒錯,屍鬼瞭解人類的心,也瞭解人類的恐懼和悲傷,兩者使用相同的溝通方式,彼此可以溝通。不過兩者間的共通點也就僅止於此,不論是否使用相同的溝通方式。屍鬼都必須獵殺人類以求生存,這就跟人類獵殺野獸、採集植物的道理一樣。遭到獵殺的人類的確會陷入恐懼和悲傷的情緒,然而畏懼死亡的生物不只有人類,所以並不必特別在意。真正特殊的,反倒是擁有共同符號、可以彼此溝通的屍鬼與人類間的關係。”
“共同的符號……”
“沒有必要憐憫獵物。獵殺人類不過是我們求生的手段,跟人類獵殺其他生命是一樣的。屍鬼和人類的關係特殊,也難怪你會不忍心傷害人類,不過你別忘了,人類在傷害其他生命的時候可是一點也不在乎,更別說是同情獵物了。既然如此。你又何必苛責自己的良心?
我們是屍鬼,這裡是我們的狩獵場,獵物就是人類。不過我們的獵物十分頑強,而且也十分狡猾,狩獵的時候一定要特別留神,否則可能會遭到反撲。與人類獵殺動物比較起來,屍鬼獵殺人類的危險性要高出許多,所以行動的時候千萬不能大意。大膽計劃小心行事,這才是讓我們的族人得以存續的不二法門。”
“可是……”
“我們不想死,你呢?”
阿徹低頭不語。
“你也不想死,否則就不會攻擊獵物了。”
“……是的。”
“我不會命令你不要同情獵物,可是你也用不著太過自責。與其躲在暗處自怨自艾,還不如訓練自己多殺幾個獵物比較實際。這就是屍鬼的宿命,我們無從選擇。”
以手掩面的阿徹開始啜泣。衣裳擺動的聲響傳入耳中,阿徹感到小小的手掌按上肩頭。掌心冷冰冰的,輕柔的觸感卻在阿徹的心中注入一道暖流。
一想到將自己逼入這步田地的首領竟然正在安慰自己,阿徹頓時感到十分諷刺,淚水奪眶而出的他卻離不開那副小小的身軀。纖細的手臂環繞在阿徹的肩頭,輕輕地撫慰受傷的心。
第十五章
二十三日晚上九時,辦公室的電話響起。靜信不假思索地拿起話筒,電話另一頭傳來中年婦女慌張的聲音。
“呃,敝姓鶴見。”
靜信這才想起鶴見昨天沒來寺院報到,一整天都待在家裡休息。
“鶴見太太嗎?鶴見的身體還好吧?”
中年婦女的聲音有些顫抖,聽得出她正在壓抑自己的情緒。
“外子過世了。”
“這……”
靜信本想請鶴見太太節哀順變,卻怎麼也說不出口,因為這個結果早在他的預科之中。恭子死了,尾崎醫院的下山以及十和田恐怕早已不在人世,如今連阿角和鶴見都難逃一劫。
鶴見的妻子似乎誤會了靜信的沉默,忙不迭地接著繼續說。
“昨天外子的情況不太對勁,我帶他到互助醫院檢查,結果醫生說外子的肝臟已經報銷了。外子向來貪杯,之前到醫院抽血的時候,醫生就警告外子一定要戒酒,偏偏他就是改不掉就寢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