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得它怕的其實只是鞭炮的聲音。鄭廣強的手機鈴聲都能嚇跑它,那可不是真正的鞭炮。而當初還沒有鞭炮之前,人們是用竹節投進火裡燒出來的爆裂聲,所以我覺得,只要是突然的響亮的聲音,都可以令年獸畏懼,至少,它會願意呆在安靜的地方。”
沈固突然有了主意:“黑子,你爸是省公安廳的,是吧?”
“啊?啊。”小黑子不知道他為什麼會突然提起這個來。
“今天晚上,全市掃黃打非。”
“啥?”小黑子不解。
“這事交給你。所有僻靜的角落,都要有警笛聲。”
“交,交給我?”小黑子的眼珠子又要掉下來了,“我,我管不了這事啊!”
“動用你爸的關係,怎麼弄我不管,但今天天黑之後一定要讓警笛聲在全市響起來。”
小黑子快把頭皮撓破了:“沈哥,沈祖宗,你這是要坑死我啊!”
沈固正視著他:“必須這樣。年獸怕聲音,只有到處都響起來,它才會到我們給它指定的地方獵食。”
“現在都幾點了啊,天黑之前怎麼可能——”小黑子抱怨到一半,突然明白過來,“沈哥你什麼意思?什麼叫到指定的地方獵食?它到指定的地方又能怎麼樣?我們怎麼抓?”
“不是我們,是我。”
“沈哥你一個人去?”
“人多了,都聚在一起年獸未必敢出現,如果把人分散開,那就不好說是誰打誰的埋伏了。我一個人去,進退都靈活。”
“我跟你去。”鐘樂岑一把抓住他的手。沈固拍拍他手背:“不好。年獸要怎麼對付我們還不知道,而且這東西動作顯然很快,你對付不了。”
鐘樂岑倔強地重複:“我跟你去。這東西你也不知道怎麼對付,我說不定能幫上忙。”
沈固頭疼:“萬一它對你下手呢?如果我來不及救你——”
鐘樂岑想了想:“也許我們可以帶上八雲。如果年獸靠近,八雲也許能聞出味道。”
沈固知道他是打定主意了。鐘樂岑看起來好脾氣,其實一旦拗起來也是很要命的。他要是不答應,他說不定會偷偷跟在後面,那更糟糕,萬一出什麼事,他想救都來不及。
“好,但是你不能離我遠了。”
還沒出初七就大規模掃黃打非,這確實是很少見的。鞭炮聲和著忽遠忽近的警笛,吵得不知道多少家連個電視都看不成,暗暗地罵。
一片喧鬧聲中,只有滄口區一片拆遷中的街道是寧靜的。街道很窄,兩邊的房屋已經沒有人居住,門窗都拆掉了,只留下一個個黑色的洞口,像是一張張嘴,對著街道中間的人張開。
鐘樂岑在街道上慢慢地走著,犬鬼緊跟在他腿邊,昏暗的路燈光下看來也像個影子一樣。在他身後三十米左右跟著沈固。兩人就這麼一前一後地走著,像在閒逛。遠處,隱隱傳來警車尖銳的鳴叫,更顯得這裡靜得可怕。
沈固調動起全身的感覺器官來感受著周圍的每一絲動靜——聲音、氣味、光影的變化,甚至是風吹在身上的觸感。然而他們已經快要從這一頭走到那一頭了,仍然沒有任何動靜。
也許動靜鬧得太大,年獸不敢出來覓食了?沈固這樣想著,目光又在鐘樂岑身邊轉了一圈。他最擔心鐘樂岑,三十米的距離,他也不敢肯定自己能不能及時趕過去。現在沒有動靜,他在失望的同時也免不了稍微鬆了口氣。稍稍加快腳步,沈固想趕上鐘樂岑,但就這麼一抬腳的工夫,他突然發現,自己的影子有點不對勁。剛才它在路面上,被路燈的光拉得長長的,現在投在路邊的臺階上,自然就有點扭曲,但這種扭曲,它——不符合物理規律。
沈固覺得頸後的頭髮都在這一瞬間站了起來。他從自己那扭曲的影子上看見了一隻露出來的爪子——年獸不知在什麼時候,已經跟上了他。
沈固繼續邁著腳步,身上的每一寸肌肉都繃緊了起來。金鐵之英緩緩地從右手掌心裡冒了出來,無聲無息地,露出了尖銳的鋒刃。他的目光緊緊盯著自己的影子,隨著他的腳步,身後的路燈離得遠了,前面的路燈卻漸漸靠近,於是那個扭曲的影子慢慢縮短。可是縮到三分之二的長度時,它不再縮短了。
一步,兩步,三步……沈固幾乎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在漸漸粗重。他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從心底冒出來的恐懼感。從前單身一人陷落在敵人包圍中的時候他也沒有過這種感覺,看不見的恐懼才是最大的恐懼。
路燈已經在眼前了,沈固自己的影子已經從腳底下移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