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變故迭起,賈珍一病,恍若換了個人,把往日一腔憐香惜玉的心腸統統化作了冷硬岩石,可著勁兒地作踐那二姐,若作踐三姐,反倒惹來肆無忌憚的辱罵,漸漸地,賈珍便把脾氣統統出在二姐身上,三姐雖然潑辣,也不過自保並保住二姐不被傷及性命而已,哪裡還有餘力管其他?
寧國府幾個主子心中卻知賈珍病因,尤氏本就心懷怨憤,對賈珍也已死心,只不動聲色旁觀,如何肯為這對妹妹出頭?由得二姐被作踐得骨瘦如柴,面無人色,尤老孃如今才發現失算,榮華富貴沒有到手,卻生生折了自己一對美貌女兒,然這一對清白姐妹早已被糟蹋,便是往日推三阻四看不上的張家,恐怕如今也不會要自己這殘花敗柳的女兒,只得老著臉皮來找尤氏,再找不到一絲往日的囂張氣焰。
賈蓉也正好為這事找上尤氏,尤氏聽賈蓉主動提起,又想起尤老孃低三下四的可憐模樣,不由得嘆氣道,“到底是自家姐妹,我如何不疼她們?只是我本就在府裡說不上話,老爺那個脾氣,你也知道,他要做什麼,又肯聽誰的勸?我卻是讓我娘早點給她們找個婆家,又嫌東嫌西,左挑右撿,拖到如今,名聲也沒了,卻不是我們挑人家,而是人家挑我們了。其實二姐當日也是定了人家的,只是家道中落了,到如今也未迎娶,也不知是個什麼說法,三姐那脾氣,真真是讓人不知說什麼好,如今這般情景,哪個好人家願意娶她們?我又如何開口?”
賈蓉想了想笑道,“若只是安排出路,卻也不難,三姑娘那樣兒的,當嫡妻是難了,若是填房卻也過得去,只她那脾氣,還是問問她才妥當。二姑娘如今這樣,也是個可憐人,莫如就讓父親納了,也是個正經名分,只是原是有人家的,這卻不好處理了,不如母親先去探探口風,我再想法兒,總不能讓人碎嘴說我們虧了姨娘們。”
對讓賈珍納了尤二姐一事,尤氏心中還是有些不願,想到二姐不獨與賈珍廝混,也曾與賈璉有過首尾,如今要堂堂正正納進自己房裡,便如吞了只綠頭蒼蠅般噁心,然她也沒有更好辦法,只得暫時應下,先討了兩姐妹口風再說。
那三姐聞聽尤氏來意,卻也爽快,只說自己看上了柳湘蓮,如能撮合,她願收斂行徑,並謝尤氏成全,尤氏如今只隱約聽寶玉提過一兩次柳湘蓮此人,只當對方是破落世家子弟,心想這般身份倒也般配,便一口應了下來,待問到二姐,便見二姐淚落如雨,滿腹酸苦哭訴,原來這二姐見賈璉溫柔體貼不同賈珍急色,家中妻子也是剛強不知疼人的,便慢慢存了心事,一心希望嫁了賈璉做二房,那時籠絡了丈夫的心,何愁下半輩子無靠?那賈璉也是個吃著碗裡看著鍋裡的,二姐溫柔標緻,含情脈脈,如何不心癢如搔?只恨不得兩人併成一個,若是賈珍未病時,以他荒/淫性子,當真會發生唆使賈璉偷娶的醜聞,如今賈珍一病,正是當日與尤二姐翻雲覆雨時廢了的,如何能輕易放過二姐?
尤氏問明瞭兩人意思,心中只涼了半截,二姐的心事只怕難成,她雖看不上這姐妹倆,卻也不是心狠之人,心知鳳姐的精明厲害,二姐這般無腦之人,如何能討得好?且往常她又與鳳姐交好,也不忍害他夫妻不合,甚是為難。
倒是對三姐的心事,尤氏尚抱有期望,只是待後來看到柳湘蓮,見對方一表人才,豪氣爽直又不乏權勢,那叫一個透心涼——如此人品才貌,三姐如何配得上?
卻說賈蓉提點尤氏儘快處置了尤氏姐妹,自己接過賈府外頭的田莊鋪子,除卻公帳上寥落的一些,寧府的田莊鋪子也被賣了不少,眼看著也是內囊要上來的窘迫境況。
賈蓉對經濟一道並不擅長,卻也明白在這個以農為主的社會,田地對一個家族生存的重要性,一向只有買進田地的,沒有賣出的,這才是一個家族興旺的標誌,如今賈府偷偷摸摸賣田莊,顯然已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
他已接了皇上旨令,近日需準備著隨水沐出征,也騰不出手來處理家裡這些烏七八糟的事情,便先改了賬房,將採購和做賬分開,四個人相互牽制,看著改動不大,卻近乎扎住了寧府不停往外流瀉的錢袋子,如今沒了賈珍的無節制花銷,賈蓉又有了自己的俸祿、冰敬、炭敬等,養活自己綽綽有餘,府裡日常開銷再往儉省了去,寧國府的賬上頓時寬裕了許多,又交代賴升和官渡,趁著他不在時,與尤氏商量著,裁去惡奴刁奴偷奸耍滑之輩,再放幾戶無功無過混日子的家生奴才出門,也四處留意看有沒有誰要賣莊子的,賈蓉深知混得如此悽慘的絕非他賈家一家,往日的八公,還能擺出那樣排場的恐怕沒有幾家了,趁機低調地購進一些田莊鋪子,卻是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