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要書香住到他那裡去,定然是因著這件事要慢慢告訴了她才好。當下也不阻止,只拉了書香的手要她好生保重,這才下車歸家而去。
書香一個人坐在車裡掀簾去瞧街邊景緻,但見房屋空曠,偶爾看到一隊巡邏的軍士,其餘不見人跡,遠在遙城逃難的百姓軍眷還未回來。馬車路過她家巷子口,那邊牆上老大一片血跡,已變作了褐色,瞧著觸目驚心,她只覺心頭有些不好,卻實不知,當日裴東明拼死血戰,被蠻兵一槍扎傷,背靠著那面牆,血跡濺透了牆面,命在旦夕……
她喊阻了車伕,令車伕轉頭,駛進了小巷子。蓮香家隔壁院門洞開,房屋連頂全被燒的黑黑的,只留了個土壞院落牆壁,馬車慢慢行駛,路過蓮香家,彷彿還能聽到孩子滿月高朋滿座的熱鬧聲音,但眼前已是殘垣斷壁;再往前便是她親手佈置的家,院門同樣洞開,院子裡已不復舊時溫馨。
那車伕是軍中人,知道這便是她家,便停了車由得她看。
書香緩緩下車,一步步挪了進去,所有的房屋都留著大火燃燒過的痕跡,門窗房頂易燃的都已變作了灰燼。院子裡還有未化的積雪,她一路走進去,家中所有俱為烏有。
院子裡還扔著她往日用過的鐵鍬小鏟子,她拿了鐵鍬便在菜園一角看準地方挖了起來,直挖了十來下,鐵鍬終於磕著了,她唇邊浮上一個緩緩的笑,蹲□去拿了小鏟子去挖,終於將下面的東西挖了出來,赫然便是她當日用過的妝盒。
直到開啟妝盒,看到裡面放著的東西完好無損,一兩不少,她終於如釋重負。這裡面裝著的是她家的全部家當,還有燕檀寄存的銀子。當日兩軍交戰,看著情形不好,想到萬一遇上亂兵衝進城中哄搶,她如今是窮家小戶,哪裡禁得起搶,索性將家裡財務全埋進了菜園。
連存在院裡等了許久,十分躊躇如何向書香開口講裴東明的事,左等右等,等來的卻是她披著狐皮大氅,懷裡抱著個沾滿了泥土的盒子笑著回來了。
“你這丫頭怎的才回來?”
書香看到連存抱著盒子行禮問安,才道:“義父不知道,這可是我們家的全部家當。相公只知道打仗,虧得我當日機靈,才將這些全埋進了地下。”
連存聽到她提裴東明,神情一黯,又強打精神笑道:“你這個財迷,想要銀子回頭義父再給你二十兩?”
書香睜大眼睛一臉的詫異:“義父你不留著娶義母了?”
連存被她氣笑,作勢要賞她一個暴慄,小丫頭才知道怕了似的抱著討饒:“義父義父,如今我都快要做孩子他娘了,你怎麼能下手呢?”
連存心中一酸,偏面上不能表露分毫,卻不著痕跡的收回手來:“若不是看在小外孫的面上,我今日定不饒你。”
“義父你若真想打人,不如就將你女婿叫過來狠捶,他皮糙肉厚,禁得起捶。”
書香本是試探之語,想問問裴東明可有傷著,又不好意思直接問出口,講出來之後見得連存怔了一怔,卻未回答,心中頓時提了起來,一雙眸子只盯著連存。
連存在她這樣迫切的目光之下幾乎招架不住,最終笑道:“你這孩子心倒是真狠。只是你這算盤恐怕要落空了,如今女婿跟著左小將軍前去追北漠遺部,左老將軍準備一舉拿下北漠王庭,恐怕這段日子你是見不到小女婿了。是不是捨不得了?”
書香被連存打趣的幾乎要不好意思起來,再者,聽得裴東明竟然跟著左遷去追北漠遺部,定然無恙,這一路緊提著的心倒放了下來。
阿不通當時奪城,蠻兵雖在城內燒殺劫掠一番,一則這裡並無可搶的東西,二則蠻軍進城正合駐紮此地,但軍營卻儲存完好。因此連存回城之後,依舊住進了自己舊日住過的小院,左老將軍就住進了左遷住過的院子,將軍府被蠻軍糟蹋的腌臢,裡面圈了許多年輕姑娘尋歡取樂,左家父子自然不肯再住進去。
連存這院,自己住在正房,廂房裡已鋪陳好了,又有新買的浴桶,他叫了兵士提了熱水進去,令書香自去沐浴梳洗。
書香洗了個熱水澡,又出來陪連存吃了幾口飯,今日被搖晃了一路,孕後身乏,早累的不行,吃完了在院裡走了幾步便回房去睡了。
連存只等她歇息了才出了院子,去尋左老將軍。
左老將軍今年已到知天命的年紀,一把賽霜雪的長鬚垂了下來,五官比左遷方正,眉目也比左遷威嚴更甚,看到連存這時節過來,道:“可是安頓你閨女歇下了?”
他比連存年紀大了許多,但二人從來以平輩論交。連存見了他,哪裡還裝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