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持:請問你為什麼會產生環遊世界的想法?
女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夢想,環遊世界是我從小便有的夢想,我認為每個人追求自己的夢想不需要理由。
女主持:那麼,你在實踐這個夢想的過程中一定遇到了許多難以想像的困難。
女人:這是當然的。我是一個女人,沒有經過職業訓練,路途上的困難超乎常人想像。
女主持:你不怕嗎?
女人自得地笑:想到每過一天,夢想便靠進一步,這些困難也就算不了什麼了。
女主持:我們知道,你的行程只進行了一小半。那麼,對於未來,你是不是信心十足?
女人驚訝地反問:當然信心十足!不信心十足我幹嗎來這裡做節目?
女主持略有些尷尬:我是說,你在實踐這項常人不可想像的夢想時,有沒有考慮到失敗?如果失敗了你將會怎樣想?
女人沉默了半晌,慎重地說:為了這個夢想,我放棄了工作、家庭,投入了我的一切。如果這次失敗了,只要條件成熟,我還會再嘗試。以前,“環遊世界”只是一個夢想,當我真正為之付出行動時,它就成了我生命的意義。如果不能實現它,我的生命也失去了色彩。
……
我沉默,心中不知所措。真不知是該為這女人的執著喝彩,還是該為她的痴迷而不齒。這是個奇怪的世界,無所謂對錯,無所謂是非,似乎每個人都理直氣壯、信誓旦旦。
車越堵越多。交警笨得像櫥窗裡的維尼熊,只知拼命記錄,不知道疏緩交通。許多車不耐煩地摁起喇叭,有的司機甚至探出頭開始罵娘。
車水馬龍間,一位學生模樣的女孩正在往車窗中遞廣告傳單。如今這也算是北京特色了,乞討、賣報、擦車、調查問卷等工作越來越懂得見縫插針。
女孩像蘆柴棒,乾巴巴的,臉被一架厚厚的眼鏡罩住大半,鳥一樣的小腦袋被一隻碩大沉重的書包拖拽得向前傾。
我討厭這樣的小廣告,趁這女孩靠近時,急忙把車窗摁起。但車窗剛剛上升至一半,我的手便停住了。
是張紅!
太不可思議了!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竟然會在這種場合遇到心高氣傲的張紅!
不過才短短五個月的工夫,張紅好像一下子老了許多,遠遠望去,她竟然像個小老太婆一樣佝僂虛弱。她又瘦又硬,衣裳空落落地架在身上,讓人懷疑裡面身體的質地。她的面容也變了,從以前的橢圓臉變成了尖尖的倒三角,臉色黑紅,面板乾裂,像來自高原的女人。
張紅沒有看見我,她一直全神貫注於手中厚厚一沓廣告單,臉上擺著謙卑的笑容,輕輕叩著一扇又一扇車門。
我拼命地把喊她的慾望嚥下,用本雜誌蓋住臉。她漠然地從我車邊經過,我的心幾乎驚跳出口腔。
終於,車動了。張紅很有經驗地“殺”出車海,走到路邊的一輛破舊腳踏車邊,把傳單夾在車上,然後騎上車,“叮零哐當”地離去。
我調轉車頭,悄悄地尾隨著她。我知道這樣做比較下作,但別無他法。我記得張紅以前不會騎車,現在看來剛剛學會,她一臉緊張地騎著,一路上都在摁鈴,車速非常快,像和誰比賽一樣。
令我吃驚的是,張紅沒有回學校,而是背離北大校園,順著圓明園旁面的一條崎嶇小道往一片荒涼的野地騎去。我知道,這條小道通向兩個髒亂的鄉村,也就是北京著名的“城中村”,治安非常差。一般情況下,別說單身女子了,就連單身男子也不願意往這邊來。
然而,張紅卻毫不介意,在這條荒僻的羊腸小道上,把車子蹬得飛快。這附近沒有一處人煙,雜草叢生的黃土地上密佈著一簇簇墳頭,四周是乾枯的樹林和荊棘。
我隨著她穿過墳堆、穿過亂石崗、穿過一個貧困潦倒的村落,繼續往更偏僻深遠的地方駛去。我越來越感到納悶,她到底要到什麼地方去啊!?
這時,我突然看到樹林的大榆樹身上用白灰畫著箭頭,箭頭下方寫著:“考研學生公寓”。哦,我恍然大悟。原來,在這片荒無人煙、飛鳥不至的地方,竟然還有一片考研生的天地!
出國在外的人們總說,中國人的生命就像草籽一樣堅強,被風吹到世界的任何一個角落,都可以生根發芽。此刻,我也有這樣的感覺,北大附近的考研大軍就像北大附近的青草,見縫插針,野火燒不盡。
終於,在箭頭的指引下,我悄悄尾隨著張紅來到一個還算齊整的大院。大院緊挨著第二個村落,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