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靜丹只覺熱得厲害,紅暈肯定湧滿了臉頰。千言萬語湧到嘴邊,卻都堵住了。然而男人的目光卻沒在她身上多作片刻逗留,已經掃向王共。“王公公也跟隨到塞外嗎?聖上真是太看得起微臣了。”他莞爾笑道。
王共冷哼一聲,卻不敢與他對視。一個聲音冷然響起:“成王敗寇,石亨,你耍威風也就夠了,何必再作羞辱。”卻是統領,他強忍住傷勢,搖搖晃晃地站起來。
“大膽!石帥的名號是你能叫的嗎?”一個廠衛已怒聲斥道。
統領傲然笑道:“為何不能?只有於尚書才是忠心為國,方能令我敬重。”他言下之意再明白不過,石亨不過是一介弄權誤國之輩。
眾廠衛已長刀出鞘,森然的寒光映照著霜雪般的沙海。王共也在一邊扯他衣角,眉宇間帶惶恐之意。石帥負手踱了幾步,搖頭笑道:“已經很有些年頭,沒人敢在我面前這麼直言不諱。小兄弟,你可願跟隨在我麾下,做出一番事業來?”
不僅統領,所有人都是一愣。不愧名將風度,令人心折不已。
統領一時間也不知如何應答了。他固然生性桀驁,在這名震天下的人物面前,不可能沒有戰戰兢兢的心思。但看到少女痴痴的目光,胸中不平之氣頓生。他也說不清自己這般憤憤從何而起,是為了引起少女注意,還是骨子裡的不馴。
石帥微笑道:“你不是心儀這個番人小姑娘嗎?我讓她隨你便是。”
漫靜丹臉色蒼白,紅暈消失得無影無蹤,難以置信地望著男子。她不惜千里奔波,輾轉沙海,最後卻得到這麼一個結局?
統領勃然一怒。在別人看來,這是石帥的愛才與胸襟。在他看來,卻是情敵的憐憫。他平生自許,豈容別人這般侮辱。當下舉刀於胸:“不必廢話了,所有的一切,就讓這口刀來解決吧。”
馬傑卻舉步上前:“統領先過我這一關再說。”石亨一擺手,道:“不必煩勞馬大人。”他轉向王共,“你們兩人一併上吧,今日就全了你們忠義之名。”
王共心中一動,石亨就算再神勇,但劇毒初解,功力未必復原。而他與統領的身手也屬一流之列,聯手之下未必沒有機會。當下抽出長刀:“石帥既如此說,就恭敬不如從命了。”他上前兩步,與統領犄角而立。
馬傑將長刀遞過去,石亨搖頭拒絕,竟是要空手對敵二人。統領冷笑道:“石帥未免辱人太甚了。”
石亨但笑不語,負手向前行去。他步履從容,全然不像對敵的樣子。但王共二人卻不敢輕敵大意,小心翼翼地戒備。統領右肩箭矢未取出,仍自露出半截,只能以左手提刀。他與王共交換眼色,虎吼一聲,率先揮刀迎上。
石亨直待長刀迎面,才屈指一彈,妙到毫巔地擊在刀背上。噹啷聲中,統領只覺虎口劇震,兵刃險些脫手飛出,只能疾步後退,抵消勁道。
這時石亨身形倏動,似慢實快地踏步上前,仍是雙手負後。然而王共卻覺得千軍萬馬奔湧而來,霎時間置身在陰風慘烈的戰場中。他本自惴惴,只以為石亨會先取受傷的統領,豈料反其道而行,當下慌了手腳。
石亨每踏一步上前,凜冽氣勢便增添一分,待到王共身前便是巔峰之時。那時的一擊將是鬼神難當。王共迫不得已,只能強行一擊。
刀光卷湧,沙塵飛揚,石亨面色如常,輕出一掌。
刀光倏斂,沙塵靜處,王共如折翼風箏一般跌出,僵硬的神情中帶著難以置信。
只是一招,就擊殺了王共。眾廠衛神為之馳,過了良久,才記起喝彩。
石亨望向統領:“你還要繼續嗎?”
統領一臉困獸猶鬥的表情,並未應聲,只是一頷首。少女不知何時來到他身旁,一扯他衣角,遲疑地道:“你打他不過的,就隱忍一時,暫避其鋒吧。”
統領眼角都未回掃,一把將她推到沙地中,握刀的左手攥緊,似乎要從中獲得輝煌盛大的力量。
石亨惋惜地一嘆:“既然如此,我就成全你吧!”身形掠起,有如星馳電閃。
統領舉刀迎去,但覺大力襲來,難以把握,長刀已脫手向後飛出。而石亨身形如同鬼魅,再一閃已到他身後,一掌斜擊在露出的翎尾上。銳利的箭鏃刺聲穿過腑臟,統領只覺眼前一黑,緩緩地後仰倒去,激起了漫天的塵埃。
真好——竟是死在她的箭下。彌留的印象中,日月星辰都暗淡下去。只有那株驕陽暴曬下的水仙花靈動異常。這是永生的印象。
少女茫然地望著,恍惚之間,只覺得大漠中相處的情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