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決絕凜冽之意,竟又有一種異樣的協調。王宿立在邊上替她張開琴盒擋在頭頂,也是低眉斂目,渾然忘我。
秋往事心知若不是這琴聲,只怕眾人的意志早已崩潰,然而琴音能引導情緒,卻畢竟不能抵消身上實實在在的痛楚,也不能盡數抹去目不能視的恐慌,再無應對,全軍潰散也不過是早晚之事。她扭頭望向東面,只見燎軍已到了裡許外,開始漸漸放慢馬速,開弩上箭,騰騰殺氣滿滿地瀰漫開來。
米覆舟也在她身邊蹲下,問道:“怎樣,你在這兒行麼?”
秋往事點點頭,說道:“你快走吧,讓大家往前走個百來步,應當便夠了射程。我會替你們擋一陣雨,恐怕擋不了全部,只能照顧前幾排,讓這幾排趁這空檔儘量放箭,記住只能平射,千萬別往上射到水簾,哪怕夠不著燎軍也沒關係,反正不求殺傷,只要嚇嚇人便行。剩下的人還是躲在盾下,趁這功夫把眼睛洗洗,做好準備,等這頭石灰雨一停,燎軍那頭一亂,便立刻一起射箭,全力衝鋒。”她緩緩吸一口氣,將樞力送入雨中儘量遠地傳開去,測試著力所能及的最大範圍。體內的灼熱絲毫未減,樞力一動,更是順著經脈滲到枝枝節節的細微處,連眼前都似冒著火星。左肩的傷本就未曾收口,被石灰水一泡,更像有炙過火的刀子在細細碎碎地割著,疼得一陣陣噁心。
米覆舟見她傷口又在流血,臉上灼紅略微減褪後更顯得面色一片蒼白,忍不住道:“你悠著點,反噬厲害起來沒藥醫的。”
秋往事微微一笑,點頭道:“我有數。你快去吧,六哥身上有傷,你幫我看著季姐姐。”
米覆舟略一沉默,點頭起身,走出兩步又回過頭,肅容道:“你有種殺了盧烈洲,便得有種等我來殺,不能隨隨便便死在什麼雜碎手裡,平白折了他的名聲。”
秋往事有些訝異地瞟他一眼,朗然笑道:“放你的心吧,我殺得了盧烈洲,便頂得起他的威風。”
米覆舟抿著唇點點頭,腳下勁力一發,人已箭一般沒入雨幕。
燎軍距離風軍已不足一里,先前探馬傳回的訊息,說風軍戰馬雖失,陣型卻未亂,統兵將領還頗不相信。此時終於看清了敵軍,見他們果然結著方陣,盾牌緊密相連,正自暗暗訝異,忽覺眼前微微發花,定睛一看,才驚覺敵軍竟在向前移動,雖然速度緩慢,卻仍是維持著陣型,穩穩推進。
統領雖覺吃驚,可看他們縮在盾牌下抬不起頭,心裡不由冷笑。手一揮,命中軍隊伍維持速度向前,左右各分出一支五百人的隊伍,繞向側面包抄。
兩軍雖各自求穩,行進速度都不快,彼此距離卻仍是迅速縮短。眼看相距已不足半里,即將夠著射程,統領正欲令眾人停步預備,卻忽見身側垂貼在杆上的大旗似是受了風,“呼啦啦”地向西展了開來,獵獵飄揚。他訝異地向東望去,頓覺雨絲撲面,幾乎打橫掃來,忙扭回頭,嘀咕道:“哪兒來的這一陣怪風。”
語音未落,卻見前方籠罩著敵軍的乳白色雨水也似受了風力影響,整片向西傾斜,最前頭的幾排風軍頓時自石灰雨下露了出來,曝露在乾淨的雨水中。
他心下一驚,尚未反應,已聽敵陣爆發出一陣歡呼,緊跟著“嗡”一片弦響,密集的箭矢迎面射來。
前排毫無遮蔽的兵士應聲倒下一片,馬匹受驚狂奔,穩不住陣腳的隊伍一排排向後壓著,嚴密的陣型頓時凌亂起來。
統領大驚失色,忙一面喝令收緊陣型,一面轉頭尋覓著索狐氏族人,大叫道:“起東風了,快讓鷹往東飛,現在蓋不住他們!”
隊伍中響起幾聲應答,鷹群似也立刻接到了號令,如一團黑雲般整齊地向東移來。然而敵陣的箭矢仍是接連射到,一撥緊接著一撥,沒有絲毫停頓。人還有盾牌可用,馬卻管不住,瘋狂的衝撞下,後排箭矢不及的兵士也受波及,被擠得四散開去,傷亡雖不甚重,亂勢卻是不小。
統領焦頭爛額地吼叫著,拼命維持著隊伍的穩定,一面揪著身邊一名索狐氏族人叫道:“再往東,再往東!還沒壓住!”
那名族人一面手忙腳亂地揮刀撥著不時穿過人牆鑽進來的箭矢,一面應付著周圍人馬的推搡擠壓,一面叼著鷹哨含含糊糊地答道:“再往東就離咱們太近了,萬一風向一變,就要澆到咱們了!”
統領隨手抓住一支掠過身邊的箭矢,狠狠往回甩出去,一面抬頭四下一望,見幾面大旗都平展展地向西飄揚,雨絲也仍是打橫西掃,當下大吼道:“沒事,這風一時變不了,只要把他們壓下去一陣,咱們再靠近一點便能射箭,一射上他們便甭想再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