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往事聽出是米覆舟,心下一喜一憂,未及發問,已覺他塞了一隻鼓鼓囊囊的皮袋到自己手中,說道:“先洗洗眼吧。”
秋往事一摸之下知是水囊,登時大喜,立刻仰頭往臉上倒去。米覆舟顯然帶了不止一袋,只聽他一袋袋四處拋著,叫道:“接著,清水。”
秋往事一面沖洗一面用力眨眼,很快眼前便漸漸清明,雖仍霧濛濛的似隔了一層,卻總算已能大致視物。她將水囊遞給正揪著米覆舟問個不休的朱丹赤,急聲問道:“你們那裡怎樣?”
米覆舟一面也以清水潑著臉,一面齜牙咧嘴地搖頭道:“怎麼樣?慘唄!好在那賀老大提前認出了千鷹陣,讓人都下馬抱團,下了死令不準鬆手,因此倒沒大亂。只是那樣睜不了眼抬不了頭地活活被人拿開水燙,到底也不是辦法,宿哥便讓我出來找你商量。”他轉著腦袋四面看看籠罩於眾人頭頂的水簾,雙眼發亮,又驚又喜地笑道,“原來你還有這本事,那就好辦了。快些去把大夥兒都罩起來,咱們從裡頭射箭,燎兵沒防備,一準吃虧!”
秋往事冷哼一聲,怒道:“這樣射箭,燎兵沒完,我先死了!”
米覆舟一怔,細看她幾眼,才發覺她渾身緊繃,氣息急促,面上被石灰水燙得發紅,雙唇卻是蒼白一片,顯然負擔極重。他心下一動,驚呼道:“反噬?你沒事吧?”
“廢話!”秋往事咬牙瞪他一眼,指著冒白氣的水簾道,“你把這水吞一口下去試試!”
米覆舟面色一白,這才醒悟到若隔著水簾射箭,無異要她受萬箭穿身之苦,忙吞了口唾沫,吱唔道:“那、那要怎樣?”
秋往事沉著臉,低聲道:“簡單,咱們只要捱上燎兵,和他們混在一處,千鷹陣便不能用。”
米覆舟略一思忖,皺眉道:“硬著頭皮衝過去不難,可是一路睜不開眼,再被射上幾輪箭,就算衝到跟前,也只有任人宰殺的份。”
秋往事沉聲道:“接陣之前,我讓他們也嚐嚐石灰雨。”
米覆舟一愕,驚疑不定地望著她,遲疑道:“他們可有五千人,想一擊而潰,需要的水量不是這一層水簾可比,你能行麼?”
“不行?”秋往事嘴角冷冷一勾,眼中透出狠意,“不行咱們就等著盡數死在這裡!”
米覆舟低頭想了想,說道:“若真的能行,咱們的主力或許便不必冒險衝鋒。賀老大說索狐氏馭鷹靠的是特製的鷹哨,傳音範圍有限,不可能留在城中或營裡指揮,定然也隨軍出戰了。你若真能反澆他們一頭石灰水,他們大亂之下或許便沒法吹笛,鷹群失了指揮自然亂套,咱們趁這個時候再衝,豈不能少些損失,勝算大些?”
秋往事眉梢一挑,訝道:“當真?鷹群剛起飛時我的確聽到些尖細的怪聲,這會兒倒聽不見了,它們真需要臨場指揮?”
“當然要,不然排排隊撒撒石灰倒也罷了,你叫它們如何懂得分辨敵友?”米覆舟答道,“賀老大說那鷹哨怪得很,發聲極尖極細,難以捉摸,越是高遠處聽得越清,在近處反而不易聽見。你耳朵夠好的啦,多少還聽見一些,我們那裡除了季姑娘,沒一個聽到半點動靜。她倒是連調都記下來了,只可惜風琴拉不出那樣的聲音。”正說著,忽聽“嘩啦啦”一陣水聲,跟著頂上便劈頭蓋臉地澆下水來。他大驚失色,慌忙抱著頭,緊緊閉上眼,耳邊也聽得一片驚呼聲和衣甲摩擦聲。正繃緊了身體等著灼痛襲來,哪知左等右等,只覺打在身上的水清清涼涼,哪兒有半分熱度,倒連先前殘留在身上的燙熱之意都被漸漸沖走。他怔了一怔,嘗試著抬起頭向上看去,才見水簾已經消失,眼前卻是一片清明,再不是先前那般白茫茫的渾濁,而天空也是一片透亮,遮天蔽日的鷹群已飛離了他們頭頂,打個盤旋往西面飛去。
他心下一喜,正欲歡呼,卻忽聽秋往事低喝道:“別出聲,趴下!”
朱丹赤與一干將領與她已頗有默契,立刻各自傳令,正自驚喜得又叫又跳的兵士忙又慌慌張張地趴下身來,伏在及膝高的草叢中,緊張地四處掃視著。
過不片刻,便覺地面隱隱震動,“隆隆”的馬蹄聲似乎就貼著胸口響起,由遠而近,繞過一處起伏的坡地,驀然清晰起來。
眾人呼吸一窒,不自覺地伏低身體,將頭低低地壓到草叢中,雙眼卻瞪得滾圓,眼睜睜看著敵兵一排接一排自坡地後冒出來,就在不足半里之外列著整齊的隊伍小跑而過。
馬蹄凌亂,卻似乎又帶著奇妙的節奏,一下一下踩在心口,踏亂了心跳,踏亂了呼吸。米覆舟只覺頭皮發麻,胸口發悶,口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