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颯面色陡然一變,鬆開他踉蹌退了兩步,喃喃自語道:“走了……走了……莫非、莫非是存心陷我?!”
傳令兵滿心緊張,小心翼翼地覷著他,低聲問道:“將軍、將軍可有回話交待?”
胡颯面上陣青陣白,呆呆地站了半晌,忽向地面一掃,往前奔了幾步,拾起跌落在地的令牌緊緊攥在手中,低啞著嗓音道:“你回去告訴楚大人,我一切但聽他吩咐。”
傳令兵忙不迭應下,一轉身逃也似匆匆離去。
率部也等在一旁的副將聽得兩人對話,冷笑一聲上前道:“朝廷兵到底不濟事。將軍,咱們可是下山?”
胡颯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笑容可掬地轉向副將,拉過他的手將楚頡的令牌往他掌中一拍,說道:“既然楚大人有令,咱們自要遵從。只是這頭的事也十分緊要,輕忽不得。且依我看,敵兵的目的終究在這兒,一樣要打,與其倉促下山,倒不如在這兒以逸待勞。底下人馬甚眾,之所以擋不住,也是因要圍山,分得太散,才叫敵兵突破。只要咱們在這兒穩住,回頭底下調集人馬一合圍,來個前後夾擊,敵兵豈有不破,倒比下山硬碰更為穩妥。楚大人不知此間情形,思慮未必周全,因此我看這樣,你攻也不必攻了,領兵仍在這兒守著,切莫容人逃出來,我下去親自同楚大人商議商議,再做定論。”
副將原也不願一事未成便又下山,聽他一番話,也便不將敵兵放在眼裡,當即將令牌往懷中一揣,說道:“將軍只管去,這裡交給我,保管沒一個出來,沒一個進去。”
胡颯拍了拍他肩膀,又叮囑幾句,便即向山下行去。
山下戰況正烈。數千人廝殺在一處,怪的是皆著同色軍服,難分彼此,場面十分混亂,一眼望去只覺人人皆在不問敵我的亂砍亂殺,可細看之下,卻能瞧出一部人確實手足無措,舉著倒不知該揮向哪裡;另一部卻是目標明確,砍殺之間全無猶豫。於是在這看似毫無章法難辨勝負的混戰下,戰線卻是一邊倒地步步往山上退去。
宣平坐在一圈兵士護衛下的馬車內,掀著車簾伸長脖子向外張望,越看越是得意,重重一拍大腿,大笑道:“李將軍高,真是高!穿一樣的衣褲,只換不一樣的鞋,如此簡單的小花招,便叫他們成了睜眼瞎,分不出誰是誰。砍瓜切菜,瞧瞧,真是砍瓜切菜!早知衛大人也不必折騰了,咱們就這麼打上去迎他下來,又有誰擋得住!誰擋得住!”
與他對面而坐的李燼之卻一聲不出,低頭思忖著什麼。宣平不見他反應,不免有些奇怪,放下車簾轉回身,問道:“李將軍還愁些什麼?楊家的回報已來了,衛大人也已接上頭,說已入了密道了,大局已定,還有什麼可擔心?”
李燼之默然片刻,緩緩搖頭道:“不妥。”
宣平眨眨眼,訝道:“哪裡不妥?我看妥得很。”
李燼之微微皺眉,沉聲道:“那一千人不在。”
宣平一怔,問道:“哪一千人?”
“胡颯沒帶上山的一千。”李燼之道,“此舉太過古怪。我出這魚目混珠之法,早晚必會有人識破,並不指望以此取勝。只是一時之間總還可迷人眼目,叫人措手不及。若依常理,最簡單的破法自是叫那一千個軍服不同的容府兵出來,可眼見防線不保,他們卻仍未出現,究竟是做什麼去了?”
宣平倒不覺有何不對,撇撇嘴道:“容府兵馬本不歸臨風公主調遣,不出來也不奇怪。”
李燼之搖搖頭,閉目片刻,說道:“我也聽不到江染動靜。如此情勢,她不該這麼沉得住氣,穩坐後方吭都不吭一聲?只有一個徐珂在指揮,還似是臨陣受命,許多關節根本調遣不靈,也不見江染出來說話,她又在做什麼?”
宣平想了想,“嘿嘿”笑道:“莫非正如我們先前所料,臨風公主被那一千人制住了?”
李燼之卻不敢如此樂觀,閉目思忖片刻,仍是搖頭道:“不妥。”忽起身向外鑽去,一面道:“宣兄仍依計行事,我出去探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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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昭一行已在黑暗的地道中行了頗遠。地道極是狹窄,高低不平,一路向下坡度甚陡,更兼充斥一股陰溼腐的氣味,每一呼吸便覺寒濁之意直沁肺腑,叫人頭暈胸悶,裡裡外外皆是百般不適。江欒一路走得磕磕拌拌,氣喘吁吁。他幾曾捱過這等辛苦,早已滿腔委屈,叫喚連天,恨不能叫人抬著走。偏偏衛昭一改往日恭順之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