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劉淑芳在蠕動,手不自覺地動了動,他很想把手伸過去。這時,他聽到了一聲雞叫,天快亮了。
“橫豎是個爺們兒,不能賞騷婆娘的臉。”他心裡恨恨地說。
四
老天很幫翁上元的忙,二伏過後,果然下了兩場雨。燎荒地裡的地蘿蔔便乘勢而長,秋後,後嶺人收穫了成堆成堆的地蘿蔔。
人們陰沉的臉上有了喜氣,在場院上嬉鬧起來。
“今年的夏天沒白折騰,倒了還有個回報。”一個婆娘說。
人們按著出工多少和人口多少相結合的辦法,從翁上元那裡分得了足夠的地蘿蔔,喜洋洋地往地窖裡送。雖然吃不上糧食,畢竟餓不死了;人們很能承受,很知足,肚子裡有填的東西,就該樂。你得不來糧食,怨這怨那都沒(屍求)的用,該樂就得樂。樂。
人們在村口高臺階上搭了一個臺子唱戲,唱滿是地蘿蔔味兒的戲。人們想到了翁息元,很想聽他那口《釘大缸》;但翁息元的腿瘸了,不願意來,人們感到很遺憾。便臨時湊曲,誰願意唱點兒什麼就唱點什麼。都表演過了,人們哄翁上元唱。翁上元興致正高,“唱就唱,唱孃的一隻酸曲。”
青草叢中一條溝,
四季有水水長流;
不見羊兒來吃草,
常見和尚來洗頭
——來洗頭。
“你唱得真操蛋,老掉牙了,換新的,換新的!”臺下人哄。
“唱什麼新的呢,就咱這點兒文化水。”翁上元真給難住了,在臺上走綹兒。
翁七妹走上臺來,“哥,我跟你唱,唱‘哭眉阝子’《尋夫記》。”這段戲主要是女角戲,男角就搭襯一下,很好演,“好,咱就來《尋夫記》。”翁上元應著。
翁七妹的腔子爽啊,一唱出來就把臺下震了。高潮處她唱一段長長的大哭腔——
一更的一點月牙兒高,
尋夫佳人淚花兒飄;
盼夫盼到年關到,
見一見我兒的父哇(哎咳哎咳喲喲喲……),
不枉走一遭,
不枉走一遭。
二更的二點月影兒明,
尋夫佳人淚珠兒盈;
身靠寒衣當被褥,
一陣陣北風兒吹哇(哎咳哎咳喲喲喲……),
天氣冷似冰,天氣冷似冰。
三更的三點月影兒殘,
尋夫佳人淚道兒漣;
鄉路黑斜身兒軟,
孤苦一人遠狗吠哇(哎咳哎咳喲喲喲……),
身境兒可憐,
身境兒可憐。
唱著唱著,想到老大不小了連個心上人還沒找到,便酸水浸了心肝,涕淚便洶湧如潮,一板二嘆三咳咳,把個尋夫的寡女唱真切了。臺下吃地蘿蔔吃得心裡發酸的老少便也鳴哇哭成一片。
戲自然要演到團聚,翁上元在一邊已被七妹“哭”得淚眼婆娑了,上場時,就依然真情盪漾,便與角兒中的七妹死命地抱在一起,成一團渾然的抽搐。
由於拖得時間太久,臺下人便琢磨出另一番滋味兒,吼:
“個一對兄妹,怎麼抱得夫妻似的!”
兩人鬆開了,你瞧瞧我,我瞧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