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碗地取出來燒開了泡茶喝。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這麼多年,我也
跟著養成了這個習慣。”這類聞所未聞的事,讓張郎中聽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坦
白,本想以此迫使梅外婆望而卻步,沒想到天不滅曹的古話又在耳邊重現。張郎中
說,此藥方對症的只是中毒後的狂躁,預計未來三天杭九楓必定有此發作,只要臘
雪有保證,應該不會命絕黃泉。到這一步,虛不便補,實不能瀉,滋陰不成,壯陽
不敢,所謂無過便是有功,越平常的藥越保險,非要他再用藥,也只能開出一個所
有庸醫都敢用的藥方。
張郎中預料極準,第三天夜裡,昏昏沉沉的杭九楓突然坐起來,接下來的一天
兩夜,手足四肢很少停歇。好在有梅外婆精心收藏的臘雪之水,煎好三服藥,全給
杭九楓喝下。其餘的人也跟著沾光,用此臘雪之水燒開了泡上一壺茶,分幾隻小杯,
從段三國夫妻倆,到絲絲和線線兩姐妹,一大幫人都想嚐個新鮮。梅外婆讓毫無興
趣的馬鷂子和一鎮、一縣兄弟倆先喝,三個人大嘴一張,還沒嚐出臘雪之水的味道,
杯子就見底了。別人都說可惜,梅外婆卻不認同,這些人只是遲笨一些,說不定哪
一天,他們就會覺得回味無窮。
不再狂躁的杭九楓又恢復成奄奄一息的樣子。
梅外婆憂傷得睡不著,恍恍惚惚地對著半夜過後的黑暗,不停地叫著雪檸。睡
得正香的雪檸居然聽見了,手忙腳亂地披上衣服跑進梅外婆的睡房裡。梅外婆發現
自己失態了,有些不好意思。
“沒事,我好好的一點事也沒有!”雪檸不相信,堅持要梅外婆將心裡放不下
的事說出來。
“要說有事,也只有一件,我想將天門口交給你!”此話剛出口,梅外婆突然
哭起來。先是極其細微的抽泣,慢慢地變得不可遏制,成了山呼海嘯一樣的放聲嚎
啕。這一夜,梅外婆將藏在內心幾十年的淚水盡情地釋放出來。雪檸也不多說話,
泡了一杯冰糖水放在手邊,不時地用手托起梅外婆溫柔地喂上一口。從梅外公死,
到王參議死,包括那次慘遭日本人的蹂躪,梅外婆都沒有失態過,這一刻她卻哭得
像個因小嘴巴總也找不到乳頭而著急的嬰兒。從將梅外婆的半個身子放在自己懷裡
開始,在梅外婆面前總也長不大的雪檸,一下子就長大了,她的兩隻手輪流在梅外
婆的頭上輕輕地撫摸,溫和的目光裡透出一股從未有過的柔韌,偶爾還會對應梅外
婆的動靜,發出一聲綿綿如縷的嘆息。常娘娘悄悄地在門外出現了兩次,柳子墨也
三番五次不聲不響地站在門外暗示要不要幫忙,雪檸兩道細眉輕輕一揚,目光所到
之處,他倆便會心地退到一旁。
“我好想你外公呀!這麼多年,這麼多事,都讓我一個人擔著,為什麼他就不
能留下來幫我一把!別人都當自己是女人,卻把我當成神仙,以為我什麼都會,可
哪一次我不是按著牛頭喝水,那些事情真的再發生,哪怕將我剁成肉醬,我也做不
了。你不明白,在我眼裡和心裡是多麼的羨慕阿彩與圓表妹呀,大家都說她們不好,
可她們過的那種日子比我的好。一個女人,成年累月都將日子過得冷火青煙,白天
裡手是冰冷的,到夜裡連腳都是如此,若是這也叫做好,為什麼願意這樣過的人總
是那樣少,不願意這樣過的人總是那樣多!我也有做女人的本性,我也明白這樣幾
十年如一日地過下去並不好。看看段三國家,往日是什麼樣子,今日又是什麼樣子!
外面的人都說雪家是天門口首富,連首富之家都要吃糠,喝潲水,咽野菜,可絲絲
和線線的臉上依然紅得像三月裡的桃花。論本事,論學識,段三國和好多人都難有
一比,我把話說在前面,段三國的好運還沒到頭,說不定某年某月連縣長都能當上。
我可是到死也不會忘記,段三國只是個打更的,連一本正經書都沒讀過。說實話,
輕鬆舒適的日子,沒有誰不會想念,當女人的更是想上加想喲!”
“說實話好,要是有人說自己不想過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