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僖貴妃的淚便在這聲長喝聲,刷地落了下來,她並不向賀蘭赤心請安,只是站了起來,悽苦地望著他,彷彿心已欲碎般地泣聲道:“這是,真的嗎?皇上,這是真的嗎?”
而這時候,我已經以寢奴的身份,向他請下安去。
他沒有看我一眼,徑直走到溫僖貴妃的面前,溫柔地抹去她臉上的淚珠,“清溪,這是怎麼了?”
她痛苦地搖搖頭,輕輕地俯在他的胸前哭得更厲害,“原來,千年神龜的神喻竟是假的嗎?那麼當年的汰液池突現神龜也是假的,原來清溪並不是皇上命中註定該遇見的人,從此以後,皇上便不會再因此而寵愛清溪——”
她竟自己將這件事攤開了來說,這真是部險棋。
哪知賀蘭赤心聽了這話之後,竟是大怒,二話不說便一腳踢在我的肩部,“是你這賤奴多嘴多舌吧!你竟還敢與清溪平起平坐,你哪有資格!”
我被他踢倒在地,心裡卻是憤怒,他能夠輕易地相信溫僖貴妃,卻從來都沒有相信過我。而且千年神龜成為笑容,人人皆知,溫僖貴妃又哪能不知,這竟也能夠怪責到我的頭上來。不過,在後來他們的談話中我才明白原由,原來自那日兩王爭位起,便命人在延禧宮上下打點過,關於神龜變為笑談之事,切不可提與溫僖貴妃知道。
我也是被賀蘭赤心踢倒在地的時候才想明白,他既然能夠進入洞中更改神喻,想必是早就知道神龜的秘密。之所以要瞞著溫僖貴妃,是因為他依舊寵愛著溫僖貴妃,是因為他根本就不怪她。
他愛她——賀蘭赤心罰我跪得三尺之外的臺階下,看著他與溫僖貴妃就著暖爐,喝酒賞月。膝下寒意漸漸地上湧,而更冷的卻是我的心。他偶而回眸間,觸到我的眸光,忽然就將一杯酒遙遙向我潑來,沒有躲避,滿臉的酒水,面板在微辣的刺激下,泛著木然的疼痛。
“皇上,她可是燕國的內親王,大納言,地位崇高,您怎可如此待她?”溫僖貴妃假意勸解,她那溫柔如水的模樣,實在令人不能夠對她的真心懷疑半分。
“哈哈哈——什麼內親王,女官大納言,不過是三言兩語哄得小萱皇后盡興,使她沾得一兩分光華而已。清溪,以後你不必懼怕於她。”
溫僖貴妃款款一笑,“有皇上在臣妾的身邊,臣妾什麼都不怕。”
……酒盡月斜。秋風颯颯。
在溫僖貴妃身邊的女婢瑤妝的帶領下,我來到內室,在眾女婢的監視下為賀蘭赤心與溫僖貴妃鋪床暖被。用暖爐的底座,將床褥和錦被都燙得暖了,他們方才進來。溫僖貴妃臉色微紅,動作卻略微僵硬,偶而向我瞟來的目光,凌厲如刀,想殺人般。
賀蘭赤心輕輕地擁她入懷,“清溪,是不是有點緊張?”
她羞澀地點頭,“皇上,想來,清溪竟以神柢之意潔淨自身至此,過去的那些日子待慢了皇上,臣妾真正是罪人。”
“那今夜,便好好的補償朕好了。”
“臣妾,必定全力以付的,伺候皇上——”她將這話說出來,卻不但是臉紅了,連修長的脖頸都紅了。
賀蘭赤心只當她是羞澀妖嬈,卻不知每當她揹著他的目光的時候,便會現出滿臉的怨毒和怒容。只怕血色上湧都是因為憤怒。這樣的她,更加地讓我感到可怕。
這樣看得片刻,竟是瑟瑟發抖,不敢再與她的目光相觸。
她卻笑得越發甜蜜,越發令人意亂神迷。
“皇上,人太多,臣妾不好意思。”
“好,你們都出去。”
我起身便要跟著女婢們一起出去,賀蘭赤心卻冷冷地道:“你留下。”
我只好又跪回到旁邊。
“皇上,好冷。”
原來房中的兩扇窗還沒有關閉,賀蘭赤心體貼地道:“你先進入被裡暖著,朕去關窗。”
他果然就去關窗,而溫僖貴妃卻趁此機會,往嘴裡塞了粒紅色的藥丸。她並沒有避著我,甚至就是刻意地被我看到。我不明白這是為什麼。
直到賀蘭赤心回到床前。
我將一層層的帳幔全部都落下,香爐裡嫋嫋的香味充溢室內,輕紗幔帳無動自動,帳外的我卻依舊能夠看到帳內的一切。兩人的喁喁細語間或傳到帳外來——“清溪,今日於你是個大日子,可惜最近殺戮太多,實不是個舉國同慶的日子,因此沒有大肆慶祝,燃放煙花——”
“沒關係——依舊有皇上的寵愛,便是清溪最大的幸福。”
“清溪,知道為什麼,朕沒有怪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