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味。
他艱難地翻過身,胸口斷折的骨頭刺得肺葉一陣收緊抽搐,卻看見了廣袤的天空。
天沒有塌,但他真的倒了。他不曉得,一個親手殺死自己生父的人,還有什麼資格做楊恆的兄弟,還有什麼資格當明燈大師的徒弟?!
愧疚、懊喪、苦痛、不忿……慘烈的心緒噬咬著他被金剛真經喚起的那一縷良知。在魔功大幅消退之際,他也得以回首這段彷徨無助的日子。
漸漸地,漸漸地,眼皮越來越沉,他就在草甸深處昏睡了過去。也不知夢裡見到了什麼,慢慢從緊閉的眼角溢位一顆冰涼的淚珠。
◇◇◇◇
又過了許多個時辰,真禪突然被震耳欲聾的雷聲驚醒。他睜開眼睛,一道金綠色的電光直刺雙目,天空中亂雲紛飛電閃雷鳴,肆虐的狂風席捲過曠野,吹得枯草瑟瑟搖擺,如瘋舞的銀蛇。
“譁──”滂沱大雨驟然落下,頃刻間幽暗的曠野就被綠色的雨霧完全吞噬。
冰冷的雨珠濺落在真禪的身上,透著絲絲寒意,讓他原本已僵硬的身軀更加難受。
他卻一動不動地仰面躺著,舒展開四肢任由綠色的雨珠滴落在衣發上,沖刷去滿身的血汙,卻洗不去心底的傷痕。
在昏死的這段時間裡,“懾仙玦”的靈力自動流轉,悄無聲息地替他修復著體內創傷,只是渾身依然軟綿綿地毫無力氣,胸口也疼得厲害。
他就這麼一直躺著,看著雨勢變大變狂,看著雷電劈開黑沉沉的天幕,用猙厲的寒光蹂躪著大地。忽地,真禪覺得自己便似身旁的那一根根枯草,隨風擺動無力左右自己的命運,在彷徨的雨夜裡忐忑無助地等待命運的裁決。
忽然,他的視線瞧見了從泥濘中顯露出的一段堅忍不拔的草根。它深深地扎進土壤,若非雨水的沖洗旁人根本無法看到。不論風有多大,雨有多狂,它都會緊緊抓住大地絕不鬆手。哪怕裸露在地表的草葉被電劈碎,被雷打焦,等到來年春天這裡仍會綠草成茵滿目蓯蓉。
真禪出神地望著那截草根,不自禁地伸出顫抖地手,輕輕撫摸上它。一陣亮綠的電光照耀在他的臉上,依稀可見唇角泛起的一抹溫暖笑意。
足足四個時辰後,雷雨停歇,東方天際微露魚肚白。真禪吸納了整夜的天地精氣,精神漸有好轉,內心裡卻不願就此離開這片廣闊無垠的草甸,便繼續在此逗留療傷,直至一個月後體內傷勢盡數痊癒。
這時候真禪的心裡再次生出躊躇。按道理任務即已失敗,他無非剩下兩種選擇:要麼不棄不餒繼續挑戰楊恆;要麼回去覆命。
很顯然楊恆的強大是自己短時間內無法超越的。真禪相信交給自己這項任務的人,亦同樣明白這一點。與其說那人是抱著楊恆負傷趁火打劫的僥倖,還不如說是對自己又一次不著痕跡的考驗與試煉。
所以不管怎麼說,試煉的結果已經出來。真禪相信對方會滿意自己交出的答卷。除非,他是想借刀殺人,讓自己死在滅照宮群雄的亂刃之下。
故此如今最正確的選擇便是回返來時的地方,在沉默與積蓄中等待。
經過在草甸療傷的這段日子,他的魔功又有神乎其神的精進,赫然突破了魔真十誡第七層的“天之寂”,從而達到了一個令自己也瞠目結舌的新境界。
所以他還是要回去,不僅僅是司徒筠的翹首以盼,更是命運的使然。
在離開草甸之前,他小心翼翼地連根帶泥挖起了一株枯黃的小草,珍而重之地收藏進了自己的懷裡,猛然感到自己也許還應該再見一見她。
當下真禪御起烏龍神盾向南緩行,一路無話即日抵達桐柏山中。他不曉得西門美人是不是在家。如果她在的話,真禪也只想遠遠地偷偷地看上一眼,只為確定伊人安然無恙。可內心深處,真禪卻明白自己不該也沒資格這麼做,卻無論如何也抑制不下久已沸騰的衝動。
雖然從未到過桐柏山,但他不止一次聽西門美人提起過自己的住處。
“翻過武聖崗,沿著一條綠盈盈的小河往西走,就能看到右首山坳裡種著的兩排高大柏樹。順著柏樹當中的碎石小路再走上一段,你就能看到我家的石府了。”
她翻來覆去的說,他就翻來覆去的聽,直到耳朵裡磨出繭來,心裡卻是甜蜜蜜的。
儘管西門美人每次說起的時候,都裝出漫不經心的模樣,可真禪卻在心裡偷笑──刁蠻霸道的西門大小姐分明是放不下架子,才想出這法子來請自己登門作客。
此刻,真禪便站在了兩排高大柏樹的盡頭,望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