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部分(1 / 4)

小說:我的前半生 作者:閻王

一遍,有的用皮鞋把沒斷氣的人的腸子都踢出來,有的用刺刀劃開孕婦的肚子,挑出未出生的嬰兒舉著喊:“這是小小的大刀匪!”

野獸們屠殺之後,害怕人民的報復,企圖掩屍滅跡,用汽油將六七百棟房子全燒光,用大炮轟崩山土,壓蓋屍體,又用刺網封鎖了四周,不準外村人透過。以後還向周圍各村嚴厲宣佈,誰收留從平頂山逃出去的人,誰全家就要替死。那天白天煙塵籠罩了平頂山,夜裡火光映紅了半邊天。從此平頂山變成了一座屍骨堆積的荒山。以後,撫順周圍地區流傳著一首悲痛的歌謠:

當年平頂山人煙茂,

一場血洗遍地生野草,

揀起一塊磚頭,

拾起一根人骨,

日寇殺死我們的父母和同胞,

血海深化永難消!

但是日本強盜殺不絕英雄的平頂山人,也嚇不倒英雄的撫順工人。一個名叫方素榮的五歲小女孩,從血泊裡逃出來,被一個殘廢的老礦工秘密收留下。她活下來了,今天她是血的歷史見證人。

我們後來看完了礦場,輪到參觀礦上福利事業的時候,便到方素榮工作的託兒所去訪問。這天方所長有事到瀋陽去了,所裡的工作人員向我們談了昨天日本戰犯跟方素榮見面的情形。

日本戰犯來參觀託兒所,所裡的工作人員說:“對不起,我們沒讓所長接待你們,因為她是平頂山人,我們不願意讓她受到刺激。”日本戰犯差不多都知道平頂山事件,他們聽了這話,一時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後來,他們商議了一下,認為應當向這位受到日本帝國主義者災難的人表示謝罪,懇求她出來見一見他們。女工作人員很不願意,但經他們再三懇求,終於把方所長請來了。

日本戰犯們全體向她鞠躬表示謝罪之後,請求她把當時的經歷講一講。方素榮答應了。

“我到現在還記得清清楚楚,”她說,“前前後後都是街坊,爺爺領著我,媽媽抱著我兄弟——他還不會說話。鬼子兵跟漢奸吆喝著說去照相。我問爺爺,照相是什麼,爺爺給了我一個剛做好的風車,說別問了,別問了……”

五歲的方素榮就是這樣隨了全村的人,同做高粱稈風車的爺爺、守寡的媽媽和不會說話的兄弟,到刑場去的。機槍響了的時候,爺爺把她壓在身子底下,她還沒哭出聲便昏了過去。等她醒過來,四周都是血腥,塵煙迷漫在上空,遮掩了天空的星斗。……

八處槍彈和刺刀的創傷使她疼痛難忍,但是更難忍的是恐怖。爺爺已經不說話了,媽媽和兄弟也不見了。她從屍體堆裡爬出來,爬向自己的村子,那裡只有餘燼和煙塵。她連跑帶爬,爬出一道刺網,在高粱茬地邊用手矇住臉趴在地上發抖。一個老爺爺把她抱起來,裹在破襖裡,她又昏睡過去。

老爺爺是一個老礦工,在撫順經歷了“來到千金寨,就把鋪蓋賣,新的換舊的,舊的換麻袋”的生活,在礦裡被鬼子壓榨了一生,弄成殘廢,又被一腳踢出去,晚年只得靠賣菸捲混飯吃。他把方素榮悄悄地帶到單身工人住的大房子,放在一個破麻袋裡。這個大房子裡二百多人睡在一起,老爺爺佔著地頭一個角落,麻袋就放在這裡,白天扎著口,像所有的流浪漢的破爛包似的,沒人察覺,到晚上人們都睡下的時候,他偷偷開啟麻袋口,喂小姑娘吃喝。但這終不是長久之計,老爺爺問出她舅舅的地址,裝出搬家的模樣,挑起麻袋和菸捲箱子,混過鬼子的封鎖口,把她送到不遠一個屯子上的舅舅家裡。舅舅不敢把她放在家裡,只好藏在野外的草堆裡,每天夜裡給她送吃喝,給她調理傷口。這樣熬到快要下雪的時候,才又把她送到更遠的一個屯子的親戚家裡,改名換姓地活下來。

從心靈到肌膚,無處不是創傷的方素榮,懷著異常的仇恨盼到了日本鬼子投降,但是撫順的日本守備隊換上了國民黨的保安團,日本豢養的漢奸換上了五子登科的劫收大員,大大小小的騎在人民頭上的貪官汙吏。流浪還是流浪,創傷還是創傷,仇恨還是仇恨。舊的血債未清,新的怨仇又寫在撫順人民的心上。為了對付人民的反抗,蔣介石軍隊在這個地區承繼了日本強盜的“三光政策”,災難重臨了方素榮的家鄉。方素榮又煎熬了四個年頭,終於等到了這一天,她的家鄉解放了,她的生命開始見到了陽光。黨和人民政府找到了她,她得到了撫養,受到了教育,參加了工作,有了家庭,有了孩子。現在她是撫順市的一名勞動模範。

今天,這個在仇恨和淚水中長大的,背後有個強大政權的人,面對著一群對中國人犯下滔天罪行的日本戰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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