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
我腦子掠過一個有著辦公桌與電話的房子,裡面擺放著沙發,電話鈴聲四起,它也許在馬路邊的一個玻璃門內,或許在哪幢居民樓裡。
如果,我以保姆的身份,成為他的候選人……
我的生活終於有了目標。
新,我想你,我想見你……我的眼裡閃爍著慾望之光,每一個字,我希望能變成鋒利的匕首,刺向這個男人。這樣的句子,將撩撥起我潛伏多年的美麗,或者說使我的美麗早一天成熟,瓜熟蒂落後,需要一把刀,因為,裡面已經有了鮮血,是紅的,也是甜蜜的。這對於這個老男人來說,將是致命誘惑。我要在他胸前插上一把刀然後親吻它,我希望在未來的某一天,這個陌生男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地跪在我面前,當然,結果只能有一個:我拂袖而去。他會比我母親更慘,因為,他會一直活在真愛的折磨中。
必須要讓他愛上我。
15
寶寶起得很早,這令我吃驚。
這個夜晚,我行走了整整一夜。從北京城的東面趕到西頭。路,因為異常空曠而顯得格外遙遠,寒冷,無處可藏。在橋墩下,無家可歸的流浪漢,骯髒著。塵埃積攢在油膩的衣服上,衣襟因為風霜雨雪的鞭笞早已成為剃頭匠刀下的牛皮帶。他們身上綁滿了一些奇怪的東西,為了抵禦寒冷和收藏。路燈在深夜白亮亮的,把自己僅存的熱量送給需要溫暖的漂泊的人們。也許是我匆匆的腳步驚嚇了他們,這些流浪漢盯著路面,眼裡閃過緊張戒備的神色,然後,他們從懷裡掏出一大把毛角票一張張不厭其煩地數著,數一會兒,用食指沾沾唾沫,再繼續下去。黑暗發光的臉龐寫滿幸福,我確信這是流浪漢最幸福的時光,在暫時屬於自己的小小空間裡,盤點完全屬於自己的財富。
裡面,有為數不少的老人,他們身邊靠著與他們的腿一樣瘦骨嶙峋的柺杖。鬍鬚因為風顫抖不止。他們縮作一團。
也是在這樣的天橋邊,我曾見到遛狗的老人和他們的狗。狗穿著小花棉襖,撒歡兒,牽著主人。因為它們穿著衣服,況且,也不能掰開它們的大腿偷窺,所以,不知道它們是公的還是母的,但這些似乎並不重要,總之它們很幸福。到成年需要伴侶的時候,它們的主人會為它們尋找相應的伴侶來交配,以生下後代。幼年的時候,我曾在外婆家的稻場上,谷垛旁邊,經常看見相疊的狗,它們在陽光下赤裸裸地交配,在母狗幸福的呻吟中,偶爾能聽到村子裡的男人和女人在家門口端著鍋巴稀飯相互打情罵俏的聲音。鄉村就是這樣,動物,還有人,都是本色地活著,談不上幸福,也無所謂痛苦。在外婆家村口,有一茅房,剪開的麻布袋當做了門簾,土磚縫裡塞了些褪色的報紙,小解的女人或男人總是不等到掀開麻布簾就解開了褲腰帶。尿臊味兒混合進田野的氣息,很快就消散得無影無蹤。路邊開滿了牽牛花,還有蛇頭果,淡紫的、血紅的,這些色彩都成為鄉村的原始慾望。
我不知道當我行走在這個舉世聞名的大都市時腦子裡怎麼會浮現出有關鄉村的種種記憶。鄉村已經遠離了我好多年,唯一使我與鄉村還沒有失去聯絡的,就是外婆的墳墓。每年清明,我們兄弟姐妹幾個會與母親,還有我的寶寶,一起去看望外婆。外婆是一個寡婦,當她被癌症折磨了整整一年、即將離開人世的時候,病床上,我看見她在偷偷為自己縫一件鮮豔的唐裝。外婆說:我不想穿那些黑衣服,我想穿得像新娘子一樣,像我當初出嫁一樣地體體面面地走。外婆墳頭沒有野花,在墳邊,只有一株小樹。每年到那裡,就能發現它的腰肢在變粗變壯,還有它的葉,顏色一年年變深沉。我把它當作了外婆。從來,外婆就是一個不平凡的人,有自己獨特的思想和個性。這株樹,就是她思想的延伸。即使死去,她也渴望站立著。外婆一直可惜自己的女兒平庸,然而,她為我而驕傲。她曾說:一樣的,女兒雖然平庸,但卻養出了一個能寫文章的外甥女。想到外婆,我羞愧不已。我是一個失去靈魂的女人,即使體體面面活著的時候。我瑣碎地活著,妄圖以瑣碎來扼殺自己的浪漫;我虛偽地活著,以虛偽來展示自己的所謂幸福,儘管我的雙腳在婚姻的鞋子裡已鮮血淋漓。
就像此時,沒有人能感覺我的存在,我的愛人、我的親人。我奔走在他們之間,但是,我卻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幹什麼,到底需要些什麼。
我終於又趕到了寶寶身邊。在這異鄉,沒有什麼比能看到我的女兒更令人幸福。我悄悄說:寶寶,趁你在水池邊刷牙的工夫,我在你的床上歇一會兒,我確確實實是走累了!
床,如果這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