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當熟悉,知道我是作了充分準備才來找他的。這些筆名雖然檔案上都有,但是,卻從無關於這些筆名來歷的記載。他這些“隨便聊聊”,在我看來,是很有史料價值的。我問他,本名是不是叫“陳尚友”?他搖頭。他說,“尚友”是字,本名“陳建相”。由此,他說起他的哥哥,說起父母,說起家世,說起故鄉福建惠安,說起自己的童年……這些,也都是檔案上語焉不詳的。
《陳伯達傳》背後的故事(5)
我以為,不錄音是很大的損失,因為筆記畢竟會漏掉很多珍貴的內容。我再三向陳伯達說明,出於工作上的需要,還是錄音為好。我向他保證,這些錄音只是供我工作上用,不會外傳。他終於同意了。
我把錄音機取出來,放在他面前錄音。
不過,後來他在談及一些敏感話題時,常常會關照我一句:“錄音機停一下。”
我當然照辦。他談了一段話之後,又會關照:“現在可以錄了。”
我於是又摁下了錄音機上的“REC”鍵。我很尊重他的意見,他也就樂於跟我談話。
這樣,我的採訪變得順利起來,不再尷尬。
不過,當第一次採訪結束時,我希望給他拍些照片。他一聽,直搖頭,說他平時就不愛拍照,何況現在這種處境之中,更不拍照。我卻以為,失去為他拍照的機會,極為可惜。我說,“隨便拍拍”吧。他不表態,似乎就意味著默許。我就拿起照相機,拍了起來。他呢,木然坐著,毫無表情。我拍了幾張之後,他就說:“夠了吧!”我就遵命不拍了。
此後,我又一次次採訪他。在採訪中,我們變得熟悉起來。即便是這樣,我仍很注意,先是談遠的事,談他願意談的事。到了後來,才漸漸進入一些敏感的話題,進入關於“*”的問題。
他精神不錯。有時,他與我一口氣談四小時也不覺疲倦。
他變得十分有趣。比如,有一天我向他告別時,他忽然喊住我,說有兩點補充。我站住了,他卻怎麼也想不起要作哪兩點補充。才幾秒鐘以前的事,他竟忘了!他只得說,你翌日早上來,我再告訴你。可是,第二天清早我來到他家,他居然連昨日所說有點補充這事也忘了,說自己沒講過作什麼補充!然而,談起往事,特別是童年時代、青少年時代的事,他的記憶螢幕顯得異常清晰,就連當年郁達夫對他的詩改動了哪幾個字都記得清清楚楚。
他託我回*他查閱他平生的第一篇、也是惟一的一篇小說,我查到了。那天我給他帶去影印件,唸了一遍。他顯得非常高興。那篇小說勾起他許多回憶,他很興奮地和我談著。
我見到蘇聯漢學家費德林的憶錄,內中有幾段寫及陳伯達在跟隨毛澤東訪問蘇聯時的情況,我念給他聽。他聽得很仔細。一邊聽,他一邊插話,回憶當時情景。
他後來終於能配合我,讓我為他拍照。有一回,我說:“陳老,你能不能把帽子摘掉?”
他居然破天荒摘下帽子讓我拍照,甚至還拿起報紙,擺好架勢讓我拍。
在他去世前天,正值中秋節。那天,陳伯達特別高興,我拍到了一張他大笑的照片。
那天,他還用毛筆在宣紙上題詩贈我。想不到,這成了一生的絕筆。
七天之後——1989年9月20日,85歲的陳達在吃中飯時突然心肌梗塞死去。
我慶幸,在陳伯達人生的最後一年——從刑滿到去世,我作為惟一的採訪者,多次採訪了他……
我寫出了《陳伯達傳》,經過*中央黨史研究室審讀透過,先是在1993年由作家出版社作為《葉永烈自選集》中的一卷出版。接著,在1999年由人民日報出版社出版了修訂本。2009年,《陳伯達傳》增加至70萬字,分為上、下卷,再度由人民日報出版社出版。
在中南海的採訪(1)
尊敬的陳雲夫人于若木2006年2月28日在北京逝世,享年87歲,我深感沉痛。
陳雲是上海人。作為上海作家協會的專業作家,我很自然地關注著他,希望為他寫一本書。但是,在陳雲生前,除了由新華社播發的千把字生平簡介之外,幾乎找不到多少關於他的報道。我曾先後赴陳雲青浦老家以及陳雲工作過的瑞金、遵義、延安等地採訪,還兩度赴南昌採訪陳雲在“*”中的“下放”處所……另外,我在北京採訪了陳雲的老秘書及陳雲的戰友。
不過,我只是作寫作的準備,並沒有著手寫作。我曾打算採訪陳雲夫人于若木,甚至採訪陳雲本人,但是,據陳雲秘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