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老爺見節度使楊大人的公子來提親,喜不自禁,一口應承下來,收了聘禮。回到後院歡天喜地地說給柳五兒聽。
鬼娘 第十二章
柳五兒聽了又驚又怒,又憂又懼。驚的是爹爹居然問也沒問自己一聲就允了這門親事。而且是三日後成親,簡直和強搶也沒有什麼分別。連母親也是事後才知道。怒的是把自己許給的竟然是全省上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紈絝子弟楊二公子,難怪之前多少青年才俊,至交親朋上門提親,爹爹總是推搪說什麼不捨得自己嫁得早,又說什麼對方人品學問不夠好,必定要等個極好的才捨得讓她出閣,千挑萬選,弄得跟真的似的,原來全是騙人的。一早把自己當成飛黃騰達,攀附權貴的工具,待價而估。
憂的是自己怎可以嫁給一個如此不堪之人?如果不嫁,只怕爹爹萬難同意。如果爹爹搬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和”在家從父”這一套來,自己也無話可說。違抗父命,結果如何,不敢想。懼的是就算爹爹肯退婚,以楊家的權勢,和那楊二公子的氣焰,豈是想退就退得了的?駁了楊家的面子,後果如何,更是不敢想。
無奈,只得先和爹爹說:“女兒不願意嫁得這麼早,想在家多陪陪二老。”柳老爺說:“這還算早?都十七了還不出閣,你不怕人笑話我還怕呢!”柳五兒便說:”爹爹先前可不是這麼說的。爹爹說養多久都不怕,定要挑個好的!”柳老爺便說:“這楊家還不算好的?以楊老爺的家世,那楊二公子就是想做駙馬爺也不是什麼難事,現如今人家抬愛,三媒六聘,八抬大轎來娶,是你前世修來的福氣,是祖上的萌陰,這樣體面的一門親家,多少人哭著喊著,想攀還攀不上呢。你倒不願意。可見是個不懂事的!”
柳五兒傷心至極,說:“那樣驕奢的人,那樣狼籍的聲名,爹爹也要逼女兒嫁,可見爹爹不是真疼女兒。”柳老爺便說:“原來為這個!現在驕縱些怕什麼,或許成親以後自然好了也未可知。”五兒恨極,發狠說:“恕女兒萬難從命,爹爹要是不體諒女兒,女兒便只有死路一條。”
柳老爺也放了狠話:“你若不肯乖乖去嫁,那還不如去死,省得我先被你氣死!”又命五兒的親孃柳陳氏去勸。柳陳氏是個沒主見的人。每日只是吃齋唸佛,萬事不勞心。平日裡老爺說什麼就是什麼,她能說出什麼來?才剛說了兩句,便被五兒駁得啞口無言。
柳老爺便撂下話:“如今是聘禮也收了,日子也定了,嫁不嫁的,哪還由得她?如今也不必和她廢話,只管叫下人盯緊了,到時辰大紅蓋頭一蓋,利利落落送過去,事情就算成了。她要哭鬧就由得她哭鬧,哭兩天鬧兩天的怕什麼?隨她去!她還能哭一世,鬧一世?等到生米煮成了熟飯,自然就不鬧了。”這話傳到柳五兒耳朵裡,五兒心裡真是千迴百轉,肝腸寸斷,思前想後,真真覺得是生無可戀,萬念俱灰。隨身的小丫頭小桃打小跟著她,最是親近,也在一旁陪著抹眼淚。
五兒便對小桃說:“妹妹,我是沒有活路了。我不怨別人,只怨自己命不好,攤上這樣的爹孃。我一閉眼就可一了百了,只可憐妹妹你,在這裡,無親無故,無依無靠,只怕要多受些苦了。”小桃便說:“姐姐去哪裡,小桃就去哪裡,這是不消說的事情。”次日,雞叫頭遍的時候,柳五兒就吞金子自盡了,小桃也悄兒沒聲地跟了去。早上,送洗臉水的丫頭久不見叫,跑去拍門,聽裡面沒有聲響。喊人撞開門一看,主僕二人早已嚥了氣。眾人慌作一團,連忙去回老爺,夫人。
那柳五兒的魂雖離了身體,卻沒有立即就走,苦苦候在房裡,想看看自己的爹孃,會不會後悔傷心。柳老爺和夫人聞訊趕來,那柳夫人哭作一團,一句整話也說不出來,柳五兒見了,心如刀割。柳老爺見人真的斷了氣,便嚎啕大哭,一面哭,一面罵:“這個狠心絕情的東西,可恨我白養了這些年,到緊要處,竟是指望不上,我是前世造了什麼孽!”又回頭大罵柳陳氏:“你生養的好女兒,就是這樣報答她爹的?”柳陳氏低頭飲泣,一聲也不敢吭。
柳老爺便吩咐:不許把人葬在自家墳場,也不許在柳家祠堂給她立牌位。讓葬到五十里外的鄉下去,由她自生自滅。說是隻當沒有這女兒。柳五兒至此,又趕著派人到楊家報信,說是柳五兒昨夜暴病身亡,今兒一早埋了。又教那人說是老爺說的,小女福薄,沒有做楊家二少***命,白白辜負了楊公子的一番美意。而今先退了彩禮。改日再登門請罪。至此,柳五兒方徹底死了心。攜了小桃,一轉身上了黃泉路。再不回頭。
黃泉路,一條又直又暗的大道,直抵鬼門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