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淚接過茶杯,一口氣喝乾。說:“你還操心這些。半夜三更的。帶累一干人。叫我如何過意得去。”五兒學著她的口氣說:“你還操心這些。看看你自己,又是舊患,又是新傷的。既知道有這些個為你操心的,就該愛惜自己。我知你是寧折不彎的脾氣,那也要看對誰。說到底,我們是一樣的苦命,彼此相幫著,扶持著,這日子才能捱得下去。”紅淚心裡又是感激又是慨嘆,遂不言聲了。兩個女鬼對望著,覺得彼此又親近了許多。
外面堂屋裡,一行鬼鬼站的站,坐的坐,都在苦等裡面的訊息。當差的兩個鬼鬼兀自打磕睡,在崔燦身後站著直打晃。只有顧五陪著崔燦隨便扯些閒天打發時間。崔燦便問顧五:“先生門楣上的那塊‘鬼醫仁心’的匾額是如何得來的?”顧五答:“這倒真有段典故。大人既問起,不妨說說。”兩個鬼鬼聽到有故事聽,立時來了精神,都豎起耳朵來聽。顧五便說:“我是前年入的陰籍,因為在陽世和人沒有什麼恩怨是非,故而只是在森羅殿上走走過場,見過閻羅王,就可入還陽冊,順順當當去投胎了。偏我上殿那日趕巧遇上他老人家頭痛。在殿上坐著很不舒坦的樣子。”
“我生平有個極大的毛病,就是見不得有人在我面前生病,一旦見了病者,不診上一診,便渾身難受。因多嘴問了一句:‘請恕小民冒昧。小的看大王的病相,倒象是頭疼,不知大王可看過診,服過藥?’閻羅王冷不丁聽我這樣問,很是詫異,旁邊的鬼鬼便告訴他,我是剛上到陰界的郎中。閻羅王便要過我的生死簿來檢視一番,看我紀錄尚好,於是說:‘原來是新上來的郎中,也不知本事如何?我這是老毛病,已經著這裡的兩個郎中看過了。先前一個說是因我素來肥胖,又偏嗜甘肥,以至溼盛生痰而致頭痛。寫了方子,吃了藥,只是不見好。前兩日又換過一個郎中來看視,說是因我平日易怒,氣鬱化火,肝陽偏亢以致頭痛。才剛吃了一次,也不知道藥效如何。先生既然說出我的病症,就請先生診一診吧。’”
“我便告個罪,上前檢視他的舌苔,又號一號脈。心中有了七成把握,再問痛時有何感覺,答曰:‘頭痛欲裂,如針刺,間歇發作,痛處固定不移。’又問是否伴有口苦咽乾,視物花黑,心悸氣短,失眠等症狀。答曰:‘先生所言全中。’我便有了九成九的把握,於是回道:’大王的這個頭痛之症,先前的兩位郎中來看,說的也都沒錯。大王的舌苔舌苔白膩,蓋因痰濁阻遏經隧,清陽不展,重則可至頭痛。又兼面紅口苦,咽乾脈弦,是為肝陽所致頭痛。然這兩者皆不是主因,我料想是因跌僕損傷,致絡脈瘀滯,腦髓受損,氣血執行不暢引起的瘀血性頭痛。而今當務之急是要化腫消淤,順暢經脈,方可止住痛楚。至於甘肥和肝陽所致痛症,倒可透過節制飲食,因循養生之道,修身養性,平和心境,慢慢調養,不必猛藥急攻。’”
“閻羅王聽了撫掌大笑:‘還是先生說得準,我去年年尾在這大殿之上重重摔過一跤,初時以為只是外傷,不以為意。後來漸漸患了頭痛之症,請了幾個郎中來,都沒有先生解得這樣明白。想我這陰曹地府,上來的郎中,但凡象先生這樣的好的,都是速來速往。早早發去轉世投胎。人家前世懸壺濟世,積下功德,理應讓人家早早轉世投胎,斷沒有強留在這裡的道理。因此留下的都是些前世醫術不高,弄出人命的,還有就是醫德不佳,遭懲介的。所以我這裡難得見一個兩樣全乎的。今日見了先生,不免心中感慨,我有個不情之請,想請先生在陰間多呆上個三年兩載的,多救治些鬼鬼。你想那上得來陰間的或為老弱病殘,又或者死於非命。很是需要救治。我保證日後先生還陽的時候一定給先生個極好的去處,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我萬萬想不到閻羅王竟然有這樣的提議,心想:‘說是請求,只怕是命令罷。’轉念一想:‘我一生別無所好,唯行醫救人是我之樂趣所在。現在若直接去轉世投胎,誰知道下輩子是個做什麼的?或者是個做官的,專門魚肉百姓,又或者是個經商的,日日關門以後數銅板,皆不是我所欲也。留在陰間治病救鬼,倒也得其所哉,不枉費我的畢生所學。正經說起來,這陰間人世的也無甚分別。連閻王老子也要求醫問藥。也有喜樂憂愁,想來其他鬼鬼也是一樣的。’想到這裡,我便痛快答應下來。只提一個要求,請求閻羅王在我投胎轉世的時候把我送到一個醫藥世家。來世我還想做郎中。閻羅王見我答應得很是痛快。大悅,也爽快應承我的請求。”
“我於是在鬼街開了間醫館,正式在此地行醫。開張那日,閻羅王差鬼鬼送來這塊匾,說是上次照我寫的方子抓藥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