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辨那幅是真,哪幅又是假了。我把完成的臨摹畫交給了瑪蒂爾德的父親,他說要做進一步處理,讓畫上的顏料看起來更舊,和四百年前的畫沒有任何區別。
至此我已經隱隱明白了,原來他們要製造一幅贗品《瑪格麗特》,而我則成了他們造假工具。幾天後我臨摹的《瑪格麗特》不見了,而聖路易博物館的宮廷畫展也結束了,那些畫全都回到了巴黎,似乎並沒有發現任何差錯。這時瑪蒂爾德才拿出了《瑪格麗特》的真品,原來他們早已經偷樑換柱了,把我畫的贗品代替了真品。博物館方面完全被蒙在了鼓裡,現在巴黎展出的《瑪格麗特》,實際上是我畫的臨摹品。至於真正的四百年前的《瑪格麗特》,則留在了拉莫爾家族的莊園裡。
這讓我異常恐懼,拉莫爾家族居然都是竊賊!而我愛的瑪蒂爾德根本是利用了我,正在我悲痛欲絕,走投無路之時。瑪蒂爾德來到了我身邊,還偷偷帶來了那幅真正的《瑪格麗特》,她說她厭倦了家族裡死氣沉沉的生活,願意跟著我去天涯海角。她說話的眼神不得不讓我相信,我高興得簡直要死去。於是,我們帶著真正的《瑪格麗特》離開了莊園,悄悄踏上了去馬塞的火車。
瑪蒂爾德不但帶走了《瑪格麗特》的真品,而且還偷走了拉莫爾家族的一卷祖傳的羊皮書,她說這裡面記錄了某個重大的秘密,將來可能會對我們有用。我知道拉莫爾家族很快就會追來的,只有快點逃離歐洲才行,而瑪蒂爾德也願意跟我私奔,到遙遠的中國去生活。我們把真正的《瑪格麗特》藏在一隻大畫夾裡,就這樣透過海關上了輪船,從馬塞港踏上了去東方的道路。
就這樣我們兩個來到上海,為了防止瑪蒂爾德的父親找過來,我們都改換了身份,隱姓埋名,斷絕了同家人的來往。我們珍藏著那幅油畫和羊皮書,度過了一段永遠難忘的甜蜜生活。但一年以後抗戰爆發了,上海陷入了戰火之中。1937年9月的一天,瑪蒂爾德外出去買東西,正好碰上日本飛機的轟炸,她就這樣永遠離開了我。當時我悲痛欲絕,真不知道該如何活下去才好,但我想到了油畫《瑪格麗特》,想到了那捲羊皮書,我必須為了它們而活下去。
在抗戰八年的歲月裡,我把油畫和羊皮書藏在一個秘密的地方,確保它們沒有受到戰火的摧殘。直到抗戰勝利以後,我很偶然地認識了一箇中國女子,雖然心裡依然念著瑪蒂爾德,但我知道生活還要繼續下去。我娶了這個中國女子,後來生下了你的父親,現在你該知道了,她就是你死去多年的奶奶。
解放後我成為了大學美術老師,但我始終保守著那個秘密,從不向人提起我的過去,也從不說任何外語,只是默默無聞地生活著,度過我剩餘的生命而已。
到今天已過去那麼多歲月,回想巴黎的那個夜晚,竟宛如昨日一般,瑪蒂爾德的臉龐是那樣清晰,讓我再一次魂牽夢繞。難道這就是我即將進入另一個世界的徵兆?我將在那裡與她劫後重逢?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將死而無憾。
林海,我親愛的孫子,你是否在小閣樓上看到過一幅畫像?那就是從油畫《瑪格麗特》上臨摹下來的,我始終把它掛在閣樓裡,因為那裡埋藏著我的青春。我一直不允許你爬上閣樓,是不想讓你被那幅畫中的女子所迷住,我知道你完全繼承了我的外表和性格。儘管你今年只有十一歲,但你和我小時候簡直一模一樣,我害怕你將來會陷入與我相同的痛苦中。
至於那捲從法國帶來的羊皮書,我把它藏在老屋閣樓的老虎窗底下,那裡有個小小的隔層,你可以從中發現它。
現在你最想知道的,一定是那幅真正的四百年前的《瑪格麗特》油畫——我早已經將它藏在一個誰也想不到的地方了。
此刻我的內心非常矛盾,是否要把油畫的下落也告訴你?我擔心一旦讓你發現了那幅畫,會給你惹來無窮的麻煩甚至危險!
所以,我決定不告訴你答案,但可以給你一個提示——她已回到母體中。
你自己去思考吧,命運會讓你做出回答的。
我會把這封信放到銀行的保險箱裡,因為除了長大成人的你以外,信裡記錄的秘密不能被任何人看到。
在我臨死以前,我會把掛在閣樓上的那幅畫像,以及銀行保險箱的憑證一起交給你父親,並關照他不到萬不得已,絕不能把這兩樣東西交給你。
但我知道,總有一天你會惹上麻煩的,你會感到頭疼欲裂,左右為難,只有來探究爺爺的過去,才能解開你的困境。
林海,當你讀完這封信以後,一定會理解爺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