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來奏事?”
張易之有些尷尬,訥訥地說:
“是沙明——”
這時,婉兒自假山石後面出現了,冉冉地向女皇帝所在行來,太平公主遠遠地看到,就叫出:
“婉兒,你躲藏到哪兒去了?”
武曌雖然是在初醒的矇昧狀態中,但是,她已發現到張易之、沙明、婉兒之間,必有事情。
於是,一個時辰之後,武曌在遣開了太平公主和張氏兄弟之後,詢問婉兒——
“我在假山石後聽到五郎與沙明講話!事關重大,我不好任意闖出,而且,我覺得我應該聽的。”婉兒詳盡地將張易之和沙明談話的內容轉報。
武曌雙眉一揚,沉重地問:
“你沒有聽錯?是武延基和重潤?”
“陛下,我相信絕未聽錯。”
“嗯!”她咬牙切齒地吁了一聲。武氏一族人圖謀自己,是她所不容忍的,此刻,由於忿激,雙手微微地抖顫著。婉兒看到女皇帝面頰上泛起青光,這是殺機。近年,女皇帝已經轉仁和了,很少再呈現殺機,可是,消失已久的殘狠,現在又浮了起來。
婉兒打了一個寒顫。
“召他們兄弟來——”她迂滯地說出。
太平公主尚逗留在宮內,她和母親的兩位情人玩著。當婉兒召張氏兄弟入內之後,她低問:
“婉兒,看樣,宮內有事了?”
“出事了,你最好回去吧!”婉兒苦笑著,“我們安寧了一陣,又多事了。”
太平公主一向是小心謹慎地和母親相處的,她瞭解母親的性格,任何逾越,都會使自己倒黴,因此,她不敢問婉兒問題的真相,匆匆地回去了。
婉兒回進內室時,女皇帝和兩位情人正默默相對,張易之垂著頭,毫無表情,張昌宗則傍跪在女皇帝的膝邊。
“婉兒,”武曌寒冷地叫喚著,“通天監沙明賜死!”
這一宣佈使張氏兄弟為之毛髮悚然,他們的目光同時投射在不測的女皇帝臉上。
“我不許內侍做這種事。”她比較緩和地向情人說。
“陛下……”張易之於惶恐中跪下來,“那是我支使……”
“我知道,我不追究你。”她微喟,“你應該支使人為你而做,可是,我不能容許我的人違反我的律。”
“陛下,我們沒有謀人之心,我們只為了自己的安全,想多知道一些兒事。”張昌宗委婉地陳詞。
“我知道,我會保護你們的。”她說著,又喟嘆,“重潤兄妹,交給你們去處斷。”
“陛下,我以為就此算了,倘若追究起來,會有許多人站不住哩。”張昌宗說。
“不行,我是不事姑息的。”她堅決地接下去,“你們放心,我不讓任何一個人損害到你們一根毫毛,現在,不必再提了。”
這一樁事到第三天早朝之後才爆發。
武曌在另外一方面證實了重潤和武延基秘密圖謀著張氏兄弟,以及打擊附從張氏兄弟的武懿宗。
她將重潤兄妹召入宮中,由張易之、昌宗兩人審問。
年輕的皇孫重潤,忽略了一個老年的女人對情人的心情,他以為自己是皇孫,不論怎樣,都會高出於張氏兄弟的,因此,在審訊才開始的時候,就森嚴地斥責:
“你們二小挑撥我們祖孫關係,哼!”他說著,轉而向女皇帝叩頭道:“皇帝陛下,孫兒沒有做錯事。”
女皇帝陰森地一拍御案,喝這:
“在我的面前,居然猖狂起來了。”
永泰郡主看情形不對,連忙提口道:
“陛下,重潤無辜被冤枉,心有未甘,是以出言不遜。”
“你們商量著擠倒武懿宗,這是冤枉你們嗎?”女皇帝冷冷地說,“武延基已經承認,這是冤枉?”
“武延基已經承認!”這句話使重潤兄妹吃驚,他們是未經世故的,在急驟之間無法辨明真假,一時手足無措了,而武曌,因此而冷笑。
永泰郡主心虛了,她以為,事情既已揭穿,只有轉求自全的一條路。於是,她急促地出口:
“陛下,孫女不曾與聞。”
“你不知道他們要擠倒武懿宗?”
“陛下,孫女絕不知情。”
“重潤——你妹妹不承認為你們傳訊哩。”女皇帝輕描淡寫地道出。
《武則天》第十八卷(3)
重潤脹紅了面孔,期期艾艾地說不出話來。